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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暗桩铁剑（第1页）

碎星城，这座矗立于万古荒墟边缘的巨城，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个被勉强约束在石墙与金属栅栏内的混乱集合体。当林羽真正踏入其中，那股扑面而来的野蛮生机与赤裸裸的生存法则，比远观时更加令人心悸。

城墙高达百丈，由一种名为“黑罡石”的本地特产垒砌，石质坚硬无比，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爪痕、灼烧印记和兵器劈砍的凹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历经的无数劫难。城门大开，并无卫兵严格盘查，只有几名眼神麻木、倚着长矛的修士懒散地站着，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进出的人流中那些看起来“肥硕”的猎物身上，而非维持什么秩序。

城内布局毫无规划可言。高矮不一的建筑挤作一团，粗糙的黑石屋紧邻着色彩鲜艳、却沾满污渍的布帐篷，偶尔能看到一两栋被简易阵法光华笼罩的阁楼，那通常是某些有背景的商会或势力据点。街道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建筑之间自然形成的狭窄通道，地面是多年踩踏形成的硬土，混合着不明来源的暗红色污渍和干涸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复杂的味道——浓重的血腥气、汗臭、劣质烟草和灵酒的气味、某种妖兽粪便的腥臊，以及一股若有若无、却让灵魂都感到轻微刺痛的“空间粉尘”的气息。这是万古荒墟特有的产物，吸入过多会侵蚀神识，因此不少长期居住在此的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

人流熙攘，却少有欢声笑语。随处可见身披厚重铠甲、肌肉虬结的体修，他们往往背负着夸张的兵刃，眼神凶狠；有笼罩在宽大黑袍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法修，周身萦绕着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有驾驭着各种奇形怪状、散着凶戾气息妖兽的驭兽师，那些妖兽龇牙低吼，警告着靠近的一切；当然，最多的还是和林羽一样，身负长剑或战刀的剑修、刀客。他们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在相遇的瞬间便完成了一次次的审视、评估与威胁，无形的气场在狭窄的街道上碰撞，紧张感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羽将自身气息完美地收敛在御剑中期水准，这个修为在碎星城不算顶尖，但也绝非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他步履沉稳，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一切，将这座城市的混乱与危险尽收眼底，心中古井无波。比起前世微末时经历的种种绝境，这里的混乱更多是一种赤裸裸的力量展示，反而显得……简单。

他按照墨守规所给地图的指引，避开最喧嚣的主干道，专门挑选那些阴暗、僻静的小巷穿行。七拐八绕之后，他进入了城南区域。这里相比城中心更加破败，建筑低矮歪斜，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最终，他在一条堆满了各种废弃金属零件、几乎被城市遗忘的死胡同尽头，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家门面低矮、毫不起眼的铺子。门楣上挂着一块被油烟和岁月熏得几乎看不清本色的木匾，上面用拙劣而有力的笔法刻着三个字——“铁剑铺”。铺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稳定而富有韵律的“叮当”敲击声，在这寂静的胡同里回荡。

林羽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胡同口，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那些废弃零件，实则神识已如无形的蛛网般悄然蔓延开来，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确认没有异常的窥视和埋伏后，他才迈步，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铺内光线昏暗，仅靠墙壁上几个镶嵌着劣质荧光石的灯座提供照明。陈设极其简陋，四面墙壁上挂着寥寥几柄铁剑、长刀，款式老旧，灵光黯淡，品质看上去最多不过下品法器，甚至有些连法器都算不上，只是凡铁。一个穿着无袖短褂，露出古铜色、肌肉线条分明臂膀的中年汉子，正背对着门口，专心致志地抡动一柄沉重的黑铁锤，敲打着砧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条。火星随着每一次敲击四散飞溅，汉子的动作沉稳如山，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比，汗水从他结实的背脊滑落，在高温中蒸腾起白汽。

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极其微弱，大约在炼气五六层的样子，配合这打铁的场景，完美地伪装成了一个挣扎在底层的炼器学徒。

然而，就在林羽踏入铺门，脚步落地的瞬间，那汉子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顿挫。虽然背对着，但林羽敏锐地感知到，一股隐晦却凝练的神识，如同最灵敏的触须，已经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审视与警惕。

林羽心中了然，不动声色。他装作浏览墙壁上的兵器，目光最终落在一柄样式最为古朴、剑身甚至有些斑驳、唯独剑格处有一个不规则奇异凹槽的铁剑上。他走上前，伸出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拂过那凹槽，体内剑元却按照墨守规传授的特定路线悄然运转，一丝精纯无比、蕴含着藏剑谷核心剑道真意的剑意，悄无声息地渡入那凹槽之中。

“叮——”

一声微不可闻、却直透灵魂的清鸣，自铁剑内部响起。与此同时，那斑驳的剑身之上，一道淡金色的、属于藏剑谷独有的流云剑纹印记一闪而逝，旋即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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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信物，确认！

“哐当！”

铁锤被猛地放在砧台旁。那打铁的汉子倏然转身。之前那副专注打铁的姿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锐利。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棱角分明，一双初看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羽身上，带着最后的确认。

“客官，”汉子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摩擦，“想要什么样的剑？”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林羽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羽迎着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缓缓说出接头的暗语：“剑不求利，但求坚稳，可斩顽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在这小小的铺子里回荡。

汉子眼神骤然一凝，浑身的肌肉似乎都绷紧了一瞬，他沉声接道：“顽铁亦有灵，需千锤百炼。”

暗语，完美对上！

汉子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平凡和戒备，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内心的郑重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箭步冲到铺子门口，先是小心地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胡同内外空无一人后，迅将铺门关上、闩好。紧接着，他双手结印，体内御剑中期的浑厚剑元力澎湃而出，引动了隐藏在门楣、墙壁以及地砖下的符文。

“嗡——”

一层淡灰色的、近乎透明的光膜瞬间浮现，将整个铁剑铺内外彻底隔绝。所有的声音、气息都被牢牢锁住，外界再无法探知分毫。

做完这一切，汉子转身，快步走到林羽面前，抱拳，竟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敬意：“藏剑谷北境暗桩，执事石坚，见过林客卿！”这一刻，他不再掩饰，御剑中期那扎实凝厚的灵压虽然一闪即逝，迅收敛，但那股属于剑修特有的、经过千锤百炼的锋锐意志，却让林羽暗自点头。不愧是宗门安插在此险地数十年的负责人，修为根基扎实，更难得的是这份隐忍和警惕。

“石执事不必多礼，情况紧急，你我详谈。”林羽伸手虚扶，语气沉稳，直接切入正题。时间宝贵，他需要最快度了解所有情报。

石坚也深知此刻不是客套的时候，立刻引着林羽穿过前铺，来到后面一间更加狭小、仅能容纳数人的内室。这里除了一桌两椅，几乎空无一物，但墙壁和地面铭刻的阵法符文更加复杂密集，灵光流转，显然是最核心的密谈之地，防护等级更高。

两人相对坐下。石坚没有任何寒暄，面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忧色：“林客卿，您来得正是时候，但眼下的局势，恐怕也是近年来最复杂、最危险的时候！城外的水，已经浑得看不清底了！”

他语加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先，是皇朝那边。此次主导探寻‘上古剑冢’的，是‘镇荒王’皇甫雄！此人是当今皇主的亲弟弟，元婴初期修为，性格霸道绝伦，杀伐果断，在军中威望极高。他已在碎星城西北方向约百里外，依托一处名为‘鹰喙崖’的险要山脊，动用大量资源和修士，建立起一座固若金汤的‘镇荒堡’，作为此次行动的大本营。堡内不仅有他直属的、全部由金丹修士组成的‘镇荒铁骑’，还招募了大量北境的亡命之徒、散修作为探路的先锋和炮灰。”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处位于荒墟深处、具体位置不明的‘上古剑冢’。根据我们安插的眼线以及多方情报交叉验证，皇甫雄手中很可能掌握着一份残缺的古老星图，或者某种信物，能够指引剑冢的方向。传闻那剑冢之中，埋葬着上古某位惊天动地的剑道大能，其随身佩剑乃至传承可能就在其中。这件‘剑道至宝’，关乎皇甫雄能否在皇朝内部压过其他亲王，争夺更大的权柄甚至是……那个位置！所以，他对此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林羽目光微闪。星图？信物？这与他识海中通天剑魂碎片所化的星图，以及剑魂之间的感应，吻合度极高。看来，皇朝的目标与自己的目标，大概率是同一处！这既是机会，也是巨大的危险。

石坚继续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忌惮：“不过，万古荒墟不是他皇甫家的猎场。此地真正的地头蛇，‘星陨阁’，态度极为暧昧。星陨阁阁主，外界只知其代号‘星魁’，真实姓名和来历无人知晓，其实力据推测至少是元婴中期，在此地盘踞过三百年，根基深厚无比。皇甫雄虽强，是过江猛龙，但也要给‘星魁’几分面子。目前双方表面上是合作关系——星陨阁提供熟悉荒墟环境的资深向导、部分核心区域的精确地图，以及关于荒墟内各种诡异现象和强大存在的情报支持。但暗地里，双方互相提防，甚至可能随时因为利益分配而翻脸。我们怀疑，星陨阁绝不仅仅是满足于一些资源和灵石报酬，他们很可能也想得到剑冢中的某物，或者，另有所图，想借皇朝之力达成某种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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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石坚的语气更加沉重，几乎一字一顿，“根据我们潜伏在天阳宗外围暗线冒死传回的消息，天阳宗的暗探近期在碎星城活动异常频繁。他们似乎并未放弃对林客卿您的追查，结合之前飞舟遇袭事件，他们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怀疑您来到了北境，甚至可能已经进入了碎星城！这群鬣狗，鼻子灵得很，客卿您务必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