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李明口中得知了十年前那场变故的真相,但关于那些过去,仍有诸多迷雾未曾拨开。
首先是沈清,二人初见时自己甚至连气息都没泄露,仅仅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对方便不顾一切地拔剑相向,究竟是为什麽?
还有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是否全然因为噬心蛊的反噬?
以及宗门之人的态度,他们似乎知晓师尊是因自己而死,却又好像并不清楚自己这十年其实是在洞府中闭关,他当年究竟是如何躲避追杀,回到洞府的?
想要厘清这一切,那失去的十年记忆是关键。
燕决明想起之前在榕城心魔境归来後所做的那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梦——雨夜丶凶兽,还有那位不知名师弟所说的,关于元叙白遇险一事。
或许那些就是自己的心魔被触动後短暂浮现的记忆碎片。
既然心魔境能引动修士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恐惧,或许它此时也能成为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他被封闭的记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此招风险巨大,心魔境凶险异常,内里不止有他的心魔,还有可能会遇上此境主人的心魔干扰,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迷失,神魂受损。
但眼下,这似乎是探寻完整真相最直接丶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时间紧迫,他必须再去一次榕城!
与此同时,幽冥渊深处。
元叙白斜倚在一张玄玉榻上,指尖把玩着原本挂在长明剑上的那枚陈旧剑穗,眼底暗流涌动。
这几日,通过缠情咒那微妙的感应,以及幽冥渊遍布各处的眼线,燕决明的动向他几乎了如指掌。
他知道师兄放过了李明和裴令窈,没有因所谓的旧怨而迁怒二人。
这在预料之中,他的师兄,从来都是这般心软。
当初留下李明,只是因为看着他对着师兄的画像忏悔,觉得让他活着比去死痛苦百倍。
他也知道师兄去了黑市,得知了那咒印的由来,以及自己那些隐秘难言的心思。
酒楼内那个散布流言的修士是他安排下去的探子,目的无非是逼迫师兄去面对,去思考他们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扭曲关系。
顺便试探一下燕决明在知道部分真相之後会不会回心转意。
会回来找他吗?会对十年前那一剑感到後悔吗?
元叙白闭上眼,神识却通过那淡得几乎无形的咒印,遥遥感应着另一端的存在。
榕城,心魔境。
燕决明赶到时已经是傍晚,他在北城逗留了片刻,在确认白照春今日回不来後下定决心先来了此处。
此地同上次来时一般无二,只不过或许是探春阁一事的影响,又或者是防止不清楚情况的修士误入,城门周围多了些仙盟弟子布下的禁制。
燕决明绕开那些禁制走了进去,同上次一样,城内空无一人,他独自在街道上走了一会,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声,什麽都没有。
正当他以为此行和之前一样毫无收获,不再收敛气息时,周围忽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那雾气并非寻常的水汽,带着一股阴冷粘稠的气息,仿佛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吞噬了街道和房屋,将燕决明层层围住。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不知过了多久,一小片阳光照了进来。
迷雾散去,燕决明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竟身处一座熟悉的院落,竹门,榕树,那在石桌上摆着的棋盘——此处正是他与元叙白年少时所住的弟子居。
在不远处,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坐在石凳上,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一柄木剑。
那是年少时的元叙白,和现在的他不同,少年的眉眼间尚带着未褪的青涩,眼神清澈专注。
他似乎感应到这边的视线,在擡头看见不远处的燕决明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直接从石凳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不过瞬息便到了他面前。
“师兄!你领了什麽任务?这两天要下山吗?”
燕决明看着眼前鲜活生动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面前这人这是他的心魔?还是被这诡异之地重现的过往?
“去黑风崖除妖,这几日出发。”
幻境中的燕决明自发地回应对方,他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面前的少年瞬间泄气,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又出去,说好带我练剑的……”
燕决明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开口:“好了,是师兄的不对,等我回来就教你凌霄剑典第三章好不好?”
“师兄说话算话!”
“嗯,不过这几日我不在,你可得好好练习功课。到时候师尊若是查起来,师兄我可就没法给你求情了。”
“师尊才没空呢,我看他这几日总往後山跑,连早课都不去了,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燕决明目光一凝,阿叙说师尊总往後山跑,恰好自己又要去下山历练……这段记忆,莫非是元叙白还未发现师尊圈养凶兽之前。
幻境中的燕决明似乎并未将少年元叙白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师尊忙于修炼。
他揉了揉少年的发顶,语气温和:“师尊自有要事,你我不该妄加揣测。好好练剑,等我回来检查。”
画面在此刻变得模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