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办司,被关进这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经字面意义上的骨肉分离。
今年容倦一人两次全身而退,到了顾问,开创了另一个先河,成为真正意义上主动走进来第一人。
一屋檀香,大督办身穿官袍,桌上放着几份文雀寺的案卷。
心腹步四站在旁边,相比步三,他明显要沉稳很多。
顾问被引进来後,依律上前行礼。
私心里,顾问本不想现在和督办司打照面,但当下首先要确定他们不会利用教派做文章。
大督办浏览卷宗,像是没有听到他有要事汇报的话,语调平和问:“今日将军府秘密处理掉不少探子,府内发生了何事?”
和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打起交道,稍微一点神态变化都会被察觉拿捏。
顾问行礼的腰没有完全挺起来,以过分恭敬之态,遮住表情。
“文雀寺似乎有命案发生,应是为了遮掩谢将军昨夜私自派兵上山一事。”
大督办淡淡问:“是吗?”
青烟袅袅向上,室内寂静无声。
“我再问你一遍,府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上位者像是已经勘破了谎言。
顾问舌尖猛地顶住牙根,重复了先前的结论。
冰冷的视线如山一般沉重压在身上。
“我很少给一个人三次机会,说实话,可安全离去。”
顾问尽量稳住呼吸。
督办司向来言出必行,可一旦暴露宝库,就会陷大人于危境。
他本试图用右相秘事收拾文雀寺的残局,奈何对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大督办重新开始看案卷,长卷折叠打开的声音间隔逐渐频繁。
留给顾问的时间不多了,他的思绪在以最快速度转动着。督办司和将军府长期站在一边,大督办想了解内容,完全可以直接询问谢晏昼,而不是威逼利诱第三方。
如此,反而容易生出嫌隙。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朝臣背後捅刀的事情不胜枚举。万一猜错,轻则刑讯逼供,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大督办擡眼的一瞬间,顾问利落回应:“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开弓没有回头箭,屋内无声的压迫感快要抵达极致。
直至檀香的烟柱窜到书架顶端,大督办才打破沉寂,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话题回到了最初。
“说吧,要禀告何事。”
顾问松了口气,“有关年初右相平定叛乱一事,恐怕另有隐情。”
大督办目光一凝:“起来说话。”
堂堂右相亲自请缨去治水患平叛乱,此事他一直觉得有蹊跷。
然而定王已被羁押入京,定州又是为数不多督办司的手没怎麽伸到的地方。
“是。”顾问直接切入重点:“定王谋反失败後,当夜王妃便带着世子等家眷自焚。草民偷偷去检查过骸骨,世子脚有六趾,死者残骸中,并无多趾之人。”
大督办面色微变。
不过下一刻,目中就出现些许玩味,右相还真是养了个‘好学生’,处处对恩师留手。
“当日叛军的战斗力也很一般,不太像是正规军。”顾问继续说道:“草民心中始终困惑,直到在西苑马场,右相提到当他发现将军和督办司真正要捧上位的是五皇子,已经太迟了。”
太子和二皇子,一个比一个扶不起来。
世上最不可控的是人心。
所有过继皇子中,最像陛下的便是这位二皇子,过往谦虚低调,这些年却逐渐膨胀,变得多疑自大,当初选王妃也避开了和右相一脉有关的世家。
容承林恐怕也担心被卸磨杀驴。
督办司有先见之明,选了个小的。若一切顺利,在五皇子亲政前,便能彻底把控朝堂大局。
“……定王老来得子,定王世子年幼,又失去父母庇护,条件和五皇子差不多。”
“放肆!”
顾问跪地,坚持说完大逆不道的话:“草民怀疑平定叛乱本就是右相和定王演的一场戏,世子带着正规府军藏身在暗处,静待时机真正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