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常一语不发,身下血莲忽而变作利剑,挑开谢弥书胸口皮肉。
血肉覆盖下心脏处不断鼓动着,他利落地扒开,终于看见了想看见的东西。
谢弥书胸口跳动的并非心脏,而是一枚黑色结晶,泛着淡淡的血丝,空落落地转动。
他竟是一个无心之人。
可人无心脏如何存活?疑问才刚生起,姬无常便给了答案。
他炼化夺来的桃枝,青翠生机在他手中流淌,轻轻牵引下送到黑色结晶中。随着愈来愈多的桃枝被炼化,谢弥书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收了笑:“你要炼化多少?”
姬无常并不理会,只专注于手中之事。
“姬无常,”谢弥书眯起眼,“你想让契约失效麽?”
姬无常总算擡头:“你必须活着,我才能做成我想要完成的事,这不算毁约。”
谢弥书像是听到什麽笑话:“好,我承认你寻到了续命之法,我确实与第一家渊源极深,这些桃枝相当于我的本源,但那又有何用?只用这些抵得过你杀死的人麽?”
姬无常也反问:“我杀死的人够你证道麽?”
他这句话如同突然而起的冰霜,死寂在空气中蔓延,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谢弥书低垂头,胸前凉风穿过,无端生起一阵锐利的疼痛。
他静默看着姬无常的屠杀,五家宗门尽无还手之力。这份力量是他给予姬无常的,他在给出时也料想过现下的场景。
可他偏生起忏悔,开口道:“姬无常,我兴许错了。”
眼神直勾勾地:“你可能永远也不能同我一般,成为神族。”
神族?
辞凤阙仍想再听,耳边却“叮”一声脆响。君青玉拉住他腰间金铃,示意他往天上看。
辞凤阙擡头,天际如墨翻涌,黑压压的蛊虫自云端倾泻而下,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诡异地拧成一股,最终凝成柄森然巨剑,宛有劈山斩海之势。他欲要带人避开,可蛊虫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只是正对谢弥书方位。
辞凤阙眯起眼,眼见蛊虫顷刻吞没谢弥书身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蛊虫由‘姬无常’操纵,之前只是察觉到窥探记忆的人时才会出现,不可能对记忆中的人産生反应,除非……
辞凤阙目光一凛。
蛊虫如遇壁垒,不过瞬息便被弹开。只见谢弥书轻巧地站起,脚下爬满紫色浪潮一般的蛊虫,那些蛊虫相互纠缠攀附,发出细碎的喀嚓声响。
伴随这种怖人的声响,他向辞凤阙几人走来。
按理来说,记忆中的人无法看见他们,可若他本就从外界而来呢?
"道友救命啊!"谢弥书突然朝辞凤阙扬声呼喊。
辞凤阙指尖灵力一吐,将人拽至身前,他垂眼打量谢弥书挂着血珠的指节——他从姬无常手中接过尸体心脏时染上的,呵呵两声:“你不像逃命的模样。”
他就说见到“姬无常”时将他拖入记忆的桃叶来得蹊跷,若是谢弥书在场那便说得通了。
谢弥书闻言轻笑:“运气好罢了。”
比起第一轻然口中已经死去的谢弥书为何可以活蹦乱跳地出现眼前,辞凤阙现下更关心另一问题:“你为何变作了姬无常记忆的一部分?”
谢弥书作伤心状:“好说歹说也有些交情,道友不该先关心我的安危麽?”
辞凤阙低睨他:“我随时可以将你送回蛊虫堆中。”
“自然是玉道友的问题更重要些,”谢弥书连忙收去故作姿态的模样,压低声音道,“玉道友问到了关键上——此刻眼前的姬无常并非真正的姬无常”
“修罗境中凝聚着姬无常全部杀意,故而此境的六分元神杀性颇重,甚至杀死了记忆中的自己,反客为主。这位“姬无常”连记忆中的自己都不放过,我若不扮作记忆幻影,怕是见不到两位了。”
他拂去指尖上的猩红血珠:“对于“姬无常”而言,记忆代表着过去,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毁去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辞凤阙似笑非笑:“既然如此,看来道友与现实中的姬无常是旧相识啊,若非故人,又怎能在他的记忆里演得这般真切?”
他语速极慢地说起:“方才的记忆中,你似乎透露了许多秘密。第一家的渊源,神族,还有姬无常的目的。将这些告诉我们,你到底想做什麽呢?”
“看你却不吃惊?”谢弥书挑眉反问,“饿鬼境中我说过,总归不是害你们的事,细细算来,还是救苍生的大事。”
脚下幻境中传来兵戈落地的声响,前来声讨的五宗门悉数落败,血色漫天。姬无常步伐轻缓地穿过满地尸体,迎着弥留的夕光,宛如红莲中生出的怪物。
谢弥书笑嘻嘻:“我为你们透露许多,不过是想说……”
他忽地抓住辞凤阙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姬无常是怪物,我亦然。自古以来,怪物只会祸害苍生,带来大乱,所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阻止我们?”
辞凤阙听出关键:“你们?”
“是,”谢弥书应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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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