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在晨光中渐渐消融,露出恩义亭残破的飞檐,青灰色瓦当挂着半串锈蚀的铜铃,风一吹便出细碎的叮当声。
林星回踩着湿漉漉的落叶率先上前,墨色道袍上的星斗纹被朝阳染得亮,他抬手拨开垂落的藤蔓,三清戟的戟尖无意间蹭过亭柱,竟刮下一层薄灰。
“无量你个天尊,这亭子倒比道爷的破道观结实些。”
他笑着抬手扶住亭梁,银丝拂尘扫去石桌上的腐叶,突然顿住动作。
东亭柱上,几行浅刻的字迹在晨光中清晰起来。
【林静姝救末那楼于此,癸未年孟夏。】
落款旁还刻着株小小的莲花纹样,正是药王谷的标记。
“这字刻得浅,倒像是仓促间留的。”
萧月落红衣轻晃,指尖抚过刻痕边缘。
“墨迹早褪了,亏得木质紧实才没朽没。”
她话音刚落,亭外突然传来长剑出鞘的轻响,嫩鹅黄身影如疾风掠过,叶凌霄握着星河长明立在亭口,剑身上的星辰碎片泛着冷光:
“小爷早到一步,替你们清了几个藏在树丛里的摩罗教杂碎。”
“凌霄兄来得正好!”
林星回迎上去拍他肩膀。
“刚见着姑姑的刻字,正想找你说说旧事。”
叶凌霄剑眉微挑,目光扫过亭柱刻字,语气软了些:
“我爹生前总提静姝姑姑的金针术,说当年玄甲军不少兄弟都受过她恩惠。”
苏月这时已蹲下身,指尖轻抚柱底另一行更浅的刻痕:
“你们看,这里还有药方呢。”
她轻声念出。
“‘蛇毒攻心者,金针封百会、涌泉,辅以避瘴丹,加九叶重楼煎服’和我改良的丹方底子一样。”
翠青色裙摆扫过石阶,她从药囊里取出瓷瓶。
“这定是林姐姐当年留下的应急法子。”
“罪过罪过,竟有人将救命良方刻于此处,真是大慈大悲。”
般若双手合十,护心菩提子在掌心转动,突然盯着亭角惊呼。
“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亭梁缝隙里卡着个残破的牛皮药瓶,瓶口还塞着干枯的药棉。
沈富贵自告奋勇,抱着烈火焚天刀踮脚去够,肚子蹭得亭柱咚咚响:
“小爷来!我最不缺钱……哦不,我最擅长够东西!”
他好不容易够下药瓶,刚打开就被一股陈旧的药味呛得皱眉。
“这味儿比我家库房里的老陈皮还冲。”
“这是当年的避瘴丹残渣。”
苏月接过药瓶细嗅。
“里面混了南蛮特有的雾灵花,是林姐姐专门为这边的瘴气配制的。”
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阿古拉脸色一变,攥紧腰间狼头令牌:
“是狼王教的马蹄声!”
叶凌霄瞬间将星河长明横在胸前,剑身上星辰荧光骤亮:
“摩罗教的余孽还敢来?正好让小爷试试新练的剑诀!”
林星回也握紧三清戟,戟身看似笨重,却在他手中稳如磐石:
“道爷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烟尘中渐渐现出狼头旗的轮廓,为者骑着黑马,身披兽皮镶边的长袍,腰间悬挂的狼头令牌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阿古拉突然松了口气,高声喊道:
“是大汗王!是末那楼大汗王!”
马蹄声在亭外停住,末那楼翻身下马,露出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伤疤,他目光扫过亭柱刻字,原本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快步上前抚着“林静姝”三字,指腹反复摩挲着刻痕:
“二十年了,这字还在。”
“无量你个天尊,大汗王倒是比道爷预想的更念旧。”
林星回收了戟,腰间葫芦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