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的微光刚触到衣角,林星回的脚步猛地顿住。
洞外传来的不只是缇骑的嘶吼,更有拂尘银丝断裂的脆响。
那声音他听了十几年,从初学时拂尘扫落松针的轻响,到练招时银丝崩弹的锐鸣,此刻却碎得像冰棱砸在石上。
“无量你个天尊!”
他低骂一声,腰间醉仙葫芦撞得叮当响,转身就往回冲。
密道石壁上的苔藓被蹭得簌簌落,方才师父塞给他的解毒丹在掌心硌出深痕。
“道爷岂能丢下师父跑路!”
刚钻出山洞,一股腥风便扑面而来。
晨雾已被血色染透,清虚子拄着半截拂尘跪在地上,道袍前襟烂成破布,露出的胸口赫然印着五个黑紫指洞,黑血正顺着指洞往外渗,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
而对面站着的锦衣人,左手戴着乌铁爪套,爪尖还滴着血珠,正是东厂缇骑统领魏忠贤。
曹瑾仁最得力的爪牙。
“清虚老道,倒是有几分硬气。”
魏忠贤把玩着爪套,指节活动时出铁屑摩擦的刺耳声响。
“可你护得住这孽种一时,护得住他一世?”
他身后的缇骑已重新结阵,蛊师捧着血蛊鼎缩在阵后,鼎中蛊虫正疯狂撞着鼎壁。
清虚子勉强撑起上半身,剩下的半截拂尘垂在身侧,银丝上沾着黑血与蛊虫碎尸:
“贫道的弟子,轮不到尔等阉贼动他。”
说话时气息翻涌,胸口的黑指洞竟渗出缕缕黑气,顺着经脉往脖颈蔓延。
林星回看得目眦欲裂,拂尘一甩便要冲上去,却被清虚子用眼神喝止。
老道缓缓站起,右手掐了个剑指,丹田处泛起微弱青光:
“星回,看好了,这是道家拂尘功的最后一式——扫云见月。”
话音未落,他足尖点地跃起,半截拂尘突然爆出丈许长的真气,银丝在晨光中绷直如钢针,直刺魏忠贤面门。
魏忠贤冷笑一声,左手腐骨爪猛然拍出,爪风带着腥臭气,竟将真气凝成的银丝震得寸寸断裂。
“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咱家面前献丑?”
拂尘碎裂的瞬间,清虚子突然变招,身形如柳絮般斜飘出去,右手精准扣住星回的手腕,足尖在血蛊鼎边缘一点,带着他往山洞深处退去。
“密道尽头有机关,能开丹房暗格!”
他凑在星回耳边急语,气息烫得星回耳廓麻。
“去拿三清戟!”
“师父你”
星回刚要问,就见魏忠贤已如影随形追来,腐骨爪直取他后心。
清虚子猛地将他推开,自己转身迎了上去,竟是完全放弃了防御,硬生生用左肩接了这一爪!
“噗嗤”一声闷响,铁爪穿透道袍嵌入骨血,黑紫色的毒血瞬间从伤口喷涌而出。
清虚子闷哼一声,右手却死死扣住魏忠贤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白:
“星回!走!”
星回踉跄着撞在石壁上,看着师父肩头的黑丝以肉眼可见的度往心口蔓延,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十岁那年,清虚子教他内丹功走火入魔,也是这样不顾自身伤势,用真气替他理顺经脉;
想起八岁时大雪天,师父把仅有的棉袍裹在他身上,自己披着蓑衣劈柴;
想起师父总说:
“三清戟重逾百斤,等你内丹功大成再传你”。
原来早把神兵藏在了丹房。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不走!”
星回嘶吼着抓起地上的断拂尘,运转内丹功将真气灌进去,银丝虽断,柄尾却泛起青光。
“要打一起打!”
他扑过去用拂尘柄尾砸向魏忠贤的手肘,却被对方反手一掌拍在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暗格机关上。
石壁“咔嗒”一声裂开缝隙,一柄黑沉沉的长戟赫然在目。
正是三清戟。
戟身六尺六寸,重一百二十九点六斤,此刻却仿佛有了灵性,在暗格里微微震颤。
星回望着那熟悉的戟身,突然想起师父曾摸着戟鞘说:
“这戟染过道家清静气,藏锋守拙,恰如你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