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青竹杖上簌簌作响,了尘大师的灰布僧袍已被风雪浸得沉。
他刚从菩提禅院的密道走出,巷口阴影里便窜出个灰衣人,桑皮纸密信在掌心焐得温热。
炭火烘烤后,乌梅子汁显露出【关天帝令:携孤子往雾隐山破道观,清虚子接应”】的字迹。
“大师,东厂缇骑在城门口增设了盘查。”
灰衣人是金沙帮的哨探阿石,腰间还别着半截染血的短刀。
“曹瑾仁放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了尘抬手按住僧帽,露在外面的佛珠转动了两圈:
“枯井方位可知?”
“在后院老槐下,青石板盖着。”
阿石往将军府方向瞥了眼,火光虽熄,焦糊味仍呛人。
“小人引您从侧门狗洞入内,那处暂未被缇骑留意。”
枯井里的油灯已燃得只剩灯芯,林星回抱着落月剑缩在干草堆里,小脸冻得白。
听到石板响动时,他本能地把剑往身后藏,直到看见僧袍下摆沾着的雪沫,才怯生生地攥紧了月纹玉坠。
母亲说过,戴佛珠的都是好人。
“小施主,随贫僧走。”
了尘的声音轻得像雪,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起来。
落月剑的剑穗扫过僧袍,关家星图绣纹在微弱光线下一闪,竟与他僧袍内衬的羲和谷暗记隐隐相合。
刚钻出狗洞,巷尾突然传来马蹄声。
阿石脸色骤变:
“是‘鬼手’崔六!”
“他的追魂钉专打活口!”
话音未落,三枚玄铁钉已破风而来,钉尖泛着蓝汪汪的毒光。
了尘旋身将星回护在怀里,青竹杖横挥,“铛铛铛”三声脆响,铁钉尽数崩飞。
崔六的腐骨爪已扑到近前,玄色甲胄上的血渍还未干透:
“了尘老秃驴,敢管东厂的事,活腻了!”
爪风扫过脸颊时,了尘突然屈膝沉肩,竹杖点地借力跃起,竟踩着崔六的肩背掠过。
他落地时顺势一旋,竹杖末端精准敲在身后缇骑的腕骨上,腐骨鞭“啪嗒”落地。
星回吓得搂住僧颈,鼻尖蹭到僧袍上的檀香,竟莫名安定了些。
“阿石,引开他们!”
了尘大喝着往城外奔去。
积雪在僧鞋下碾出深痕,怀里的星回渐渐睁不开眼,只牢牢攥着玉坠和剑柄。
不知奔了多久,风雪渐小,前方雾气蒸腾的山口立着块断碑,“雾隐观”三字已被苔藓蚀得模糊。
观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草药香扑面而来。
青衣道人正坐在丹炉旁碾药,听到动静转头,拂尘上的银丝扫过案上的银穗草:
“了尘师兄,这便是林家幼子?”
“正是星回。”
了尘将孩子放在蒲团上,见他盯着丹炉里跳动的火光愣,轻声道。
“这位是清虚子道长,以后便是你的长辈。”
清虚子的目光落在落月剑上,指尖抚过陨铁剑身:
“关家的落月剑,果然名不虚传。”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个布包。
“这是驱寒的姜枣丸,先给孩子暖暖身子。”
星回怯生生接过,却先把药丸递向了尘。
老和尚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将药丸掰成两半:
“你一半,贫僧一半。”
孩子这才放心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眼眶却突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