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堂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百子图”突然出细碎的响动,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绢布下爬。小海揉着惺忪的睡眼凑近,猛地后退半步——图上每个孩子的眼睛都变成了黑洞,黑洞里渗出银亮的丝线,丝线末端缠着些半透明的东西,细看是孩童的指骨,指节处还留着未褪的奶渍。
“师父!图不对劲!”小海的法剑骤然出鞘,剑穗的桂花结接触到丝线,竟“滋啦”冒出黑烟,“这线在吸阳气!”
毛小方的七星剑刚碰到绢布,图上的孩子们突然齐齐转头,黑洞般的眼窝对着他,嘴里出婴儿的啼哭,哭声却像指甲刮过铁皮,刺得人耳膜生疼。“是绣女魂的残念没散干净!”他指尖掐诀,符纸贴在图上,符火刚燃起就被丝线缠灭,“她把没出世的孩子魂绣进了图里,借着百子的阳气化形!”
阿秀的镇魂幡展开,幡面的金光罩向绢布,却被图上渗出的丝线穿透。丝线在空中织成个巨大的茧,茧里传出骨骼摩擦的声响,隐约能看见无数只小手在茧壁上抓挠,指甲缝里嵌着绢布的纤维。“她要让百子变成百鬼!”阿秀的幡杆剧烈震颤,幡顶的铃铛突然炸裂,碎片溅在她手背上,烫出个血泡。
达初的狐火燃成火墙,金红色的火焰燎向丝线,火舌舔过之处,丝线化作黑色的灰烬,灰烬里却钻出更多的针,针尾拖着孩童的头,扎向道堂的梁柱。“这些针是用育婴堂婴儿的胎做的!”他嘶吼着,狐尾扫向茧子,“她在报复!恨我们当年破了她的养魂布!”
茧子突然剧烈膨胀,茧壁裂开道缝,缝里掉出只小小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的桂花被血浸透,变成了紫黑色。小海的法剑劈向裂缝,剑光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剑身上的刻痕里渗出黑血——那是之前被狐妖所伤的旧痕,此刻竟被图中的阴气激活。
“这图连着全镇孩童的命灯!”毛小方抓起一把糯米撒向茧子,糯米落地瞬间变成血色的珠子,“每破一个孩子的魂,镇上就有一个婴儿夭折!”
话音未落,镇东头传来妇人的哭嚎——育婴堂里,一个刚满月的婴儿突然断了气,小小的拳头攥着块绣着桂花的手帕,帕子上的丝线正往他肉里钻。
“不能等了!”阿秀的镇魂幡突然与镜心碎片共鸣,幡面的金光里浮出十三只白蝴蝶,正是当年的绣女魂影,“姐姐!住手!这些孩子是无辜的!”
白蝴蝶撞向茧子,茧壁上的小手突然停住。茧里传出绣女的呜咽:“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有伴……为什么你们连这点念想都要夺走?”
“没人要夺走你的念想!”毛小方的七星剑插进茧顶,剑身上的符咒亮起,“但你看看这些孩子,他们本该像图上画的那样笑着长大,不是变成你的傀儡!”
茧子的裂缝越来越大,露出里面的景象:无数个小小的身影叠在一起,每个身影都长着绣女的脸,黑洞般的眼窝里流着银色的泪,泪滴落在绢布上,晕开一个个血字——“娘”。
小海的法剑突然垂下,他看着那些身影,想起乱葬岗的绣绷:“她只是太想当娘了……”他捡起那只绣花鞋,鞋里竟藏着半块桂花糕,糕上的牙印还很新鲜,“这是她当年给孩子准备的满月礼……”
阿秀的镇魂幡金光渐弱,白蝴蝶落在茧壁上,翅膀上的花纹渐渐与图上的桂花重合。“姐姐,我知道你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你看,镇上的孩子们都在绣桂花,他们没有忘记你啊。”
达初的狐火突然熄灭,狐尾卷来块新的绢布,布上是念念绣的百子闹春图,每个孩子的脸上都带着笑,手里的桂花金灿灿的。“这是新的念想,”他把绢布贴在茧子上,“比仇恨暖多了。”
茧子的震动渐渐平息,茧壁上的小手松开了,丝线慢慢退回“百子图”里。图上的孩子们恢复了原样,只是每个孩子的手里都多了朵桂花,花心处嵌着颗小小的银珠,像眼泪,也像星星。
绣女的呜咽变成了叹息,茧子化作无数根银线,织成件小小的襁褓,襁褓里裹着颗晶莹的珠子,珠子里映着个模糊的婴儿影。毛小方伸手接住,珠子在他掌心化作光点,钻进“百子图”的角落——那里多了个抱着桂花的婴儿,眉眼像极了绣女。
镇东头的哭嚎停了,那断气的婴儿突然咳嗽了一声,小手松开的手帕上,紫黑色的桂花渐渐变回了金黄色。
道堂的晨光里,“百子图”上的孩子们仿佛真的笑了起来,笑声混着桂花的香,飘出很远。小海的法剑放在窗台上,剑身上的黑血已褪去,刻痕里长出了细小的绿芽。阿秀的镇魂幡顶,新缀的铃铛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得像婴儿的笑声。达初的狐尾上,沾着片带着银辉的绢布碎片,碎片上的桂花,甜得像蜜。
毛小方看着图角落的那个婴儿,突然明白:有些执念,不必斩断,只需给它一个温柔的归宿。就像这百子图上的桂花,终会在阳光里,开出最暖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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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子图”上的桂花沾了晨露,愈鲜活。可没人留意,图角落那个抱桂花的婴儿,脚边悄悄多了根银线,线尾顺着绢布的褶皱,钻进了道堂的地砖缝里。
三日后,镇上的绣娘现,绣线在夜里总会自己打结,结里裹着些白色的细屑,像婴儿的胎。更怪的是,所有绣着孩童的纹样,眼睛都会在午夜变成黑洞,盯着窗外的老槐树。
“师父,地砖缝里在冒寒气。”小海的法剑插在裂缝上,剑穗垂着的桂花结结了层薄冰,冰碴里冻着根银线,线头上拴着个极小的绣花针——针鼻里穿的,是根头丝,梢带着淡淡的奶香。
毛小方蹲下身,指尖敲了敲地砖,声音空:“下面是空的。”他示意达初动手,金狐尾扫过地面,地砖“咔”地裂开,露出底下的景象:不是泥土,是层厚厚的绣花布,布上绣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甘田镇近十年出生的孩童,每个名字上都压着枚生锈的顶针。
“是绣女的‘花名册’!”阿秀的镇魂幡突然指向布中央,那里绣着个血红色的“祭”字,“她要在月圆夜,用这些孩子的魂当祭品,彻底补全自己的孩子!”
绣花布突然剧烈起伏,像有东西在下面呼吸。布上的顶针开始旋转,银线从针鼻里涌出来,顺着地砖缝往育婴堂的方向爬。小海的法剑劈向银线,剑刃却被线里的寒气冻住,冰层顺着剑身在他手腕上蔓延,冻得他骨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