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镇的聚灵草开得正盛时,一封泛黄的信从湘西甘田镇寄来,信封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毛小方捏着信纸,指腹抚过落款处的“九叔”二字,眉头拧成了疙瘩——那是他师兄的笔迹,却歪歪扭扭,墨迹里还混着些细碎的骨渣。
“出事了。”毛小方将信纸摊在桌上,纸上的字迹被血污浸染,只看清“尸王破棺”“甘田镇危”几个字,末尾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符咒,是湘西赶尸人特有的“镇煞符”,却被人从中间划了道黑痕,像被尸气腐蚀过。
阿秀的铜镜突然泛起冷光,镜面映出片阴森的林子,林子里竖着无数根赶尸幡,幡上的“镇”字被血染成黑红,幡下的地面裂开道深沟,沟里伸出只青黑色的手,指甲有三寸长,攥着半块赶尸铃。
“是湘西的‘养尸地’煞气。”达初的狐鼻动了动,闻到信纸里藏着的尸臭,比归墟的灭世煞更腥烈,“这不是普通尸王,是用‘七星续命灯’养出来的‘血煞尸王’,刀枪不入,专吸活人的精血。”
小海正往劈鱼刀上缠红绳(据说湘西的尸煞怕朱砂红绳),闻言手一抖,红绳缠成了死结:“血煞尸王?那玩意儿不是只在戏文里有吗?九叔可是湘西第一赶尸人,连他都镇不住?”
“信里的符咒被尸气破了。”毛小方从行囊里翻出柄铜钱剑,剑穗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九叔肯定是被尸王所伤,这信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寄来的。甘田镇是湘西的地脉枢纽,尸王要是冲出镇,整个湘西都要变尸窟。”
三日后,甘田镇外的官道上。
马车在泥泞里颠簸,车轮碾过路边的白骨,出“咔啦”的脆响。镇子入口的牌坊歪斜着,上面挂着具吊死的尸体,穿着赶尸人的黑袍,脖子被拧成了麻花,黑袍下露出的手,指甲泛着青黑,显然已经尸变。
“连赶尸人都被尸煞同化了。”阿秀握紧火焰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金红光芒,却照不散镇子上空的黑雾,黑雾里隐约有铃铛声,不是赶尸铃的清脆,是尸王的“摄魂铃”,听着让人头皮麻。
达初的狐火在指尖跳动,妖气顺着地面蔓延,探到镇中心的义庄——那里的尸气最浓,像团化不开的墨。“尸王应该在义庄,九叔的信里说,他把尸王封印在义庄的‘养尸棺’里,看来是封印破了。”
刚进镇口,街道两旁的门窗突然“哐当”撞开,无数只青黑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向马车!小海挥刀斩断最前面的几只手,却见断手在地上蠕动着,指尖长出倒刺,竟往他的靴底爬!
“是‘尸奴’!”毛小方甩出铜钱剑,铜钱串成的剑身在空中旋转,将尸奴的手钉在墙上,“这些都是被尸王吸干精血的镇民,尸气没散,成了它的傀儡!”
阿秀的骨笛响起镇魂曲,金光顺着笛声漫开,尸奴的手在光中滋滋冒烟,却没彻底消散,反而从门窗里涌出更多尸奴,个个面无血色,眼眶里淌着黑血,嘴里念叨着:“血……要血……”
“别被它们的血溅到!”达初的狐火化作护盾,挡住只扑来的尸奴,尸奴被火一烧,身体炸开,黑血溅在护盾上,竟烧出个小洞,“这血有剧毒!”
马车冲进镇中心的义庄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院里的香炉倒在地上,香灰里混着些碎骨,正中央的停尸床上,躺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下的轮廓异常庞大,足有常人两个高。
“那就是血煞尸王?”小海的刀差点脱手,“怎么躺着不动?”
毛小方突然脸色大变:“不好!是‘尸引术’!它在等我们靠近,用精血破最后的封印!”
话音未落,停尸床上的白布突然被掀开,露出底下的怪物——那尸王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硬甲,皮肤像裂开的老树皮,胸口插着七根赶尸钉,钉帽上的七星图案已经变黑,双眼是两个血洞,正往外淌着粘稠的血浆,嘴里叼着半块赶尸铃,正是九叔的那只!
“吼——”
尸王猛地站起,义庄的屋顶被撞出个大洞,它抬起巨手,指甲上沾着的碎肉掉在地上,竟长出些暗红色的肉芽,像有生命般往众人脚边爬。
达初的狐火化作巨狼,扑向尸王的后腿,却被它一尾巴抽飞,撞在墙上,咳出的血里混着黑沫:“硬甲太硬!普通攻击没用!”
阿秀的火焰剑劈向尸王的胸口,金红火焰撞在赶尸钉上,激起火星,尸王却毫无伤,反而抓住她的剑,硬生生往自己胸口拽——它想拔下赶尸钉,彻底解开封印!
“就是现在!”毛小方掏出张黄符,往铜钱剑上一拍,“阿秀,引它往东南角的‘镇尸镜’走!那是义庄的地脉眼,能照出尸王的罩门!”
阿秀借力翻身,火焰剑拖着尸王往东南角退,尸王的巨手扫过停尸床,木床瞬间化为齑粉,碎屑里飞出无数只尸蛾,扑向阿秀的脸——那蛾翅上满是尸毒,沾到就会被同化!
小海挥刀砍出片刀风,将尸蛾劈成两半,自己却被尸王的尾巴扫中,撞在镇尸镜上,镜面“咔嚓”裂开道缝,映出尸王的背影——它后腰处有块皮肤是白色的,没覆硬甲,正是毛小方说的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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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腰!”小海忍着疼大喊,“有块白肉!”
尸王似乎听懂了,猛地转身,血洞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小海,巨口一张,喷出股黑色的尸气,直扑他面门!
千钧一之际,达初的巨狼突然从侧面冲出,用身体挡住尸气,蓝焰在它背上熊熊燃烧,烧得尸气滋滋作响。“阿秀!动手!”
阿秀的火焰剑突然暴涨,金红光芒裹着骨笛的镇魂金光,像道流星,狠狠刺向尸王的罩门!
“噗嗤——”
火焰剑没柄而入,尸王出震耳欲聋的惨叫,浑身的硬甲寸寸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肉,赶尸钉从它胸口弹出,钉帽上的七星图案彻底熄灭。
但它还没死,反而疯了般抓住阿秀的剑,将她往自己怀里拽,血洞里淌出的血浆溅在她手臂上,烫出个个水泡——尸毒正在侵入她的身体!
“秀儿!”达初的巨狼扑过来,用獠牙咬断尸王的胳膊,自己却被尸王另一只手抓住,硬甲上的尖刺刺进它的腹腔,蓝血混着黑血淌了一地。
“以我精血,祭镇尸镜!”毛小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裂开的镜面上,铜镜瞬间爆出刺眼的白光,照得尸王痛苦嘶吼,身体像冰雪般消融。
阿秀趁机拔出火焰剑,金红火焰彻底吞噬了尸王的残躯,只留下堆冒着黑烟的灰烬。
义庄的黑雾渐渐散去,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达初流血的腹腔上。阿秀扑过去按住他的伤口,眼泪滴在他的皮毛上:“撑住!你说过要陪我守光的!”
达初的巨狼蹭了蹭她的脸,狐耳无力地垂下,却还是挤出个笑:“别担心……我可是镜师……死不了……”
小海扶着毛小方,看着镜面上未干的血迹,突然现镜子里映出的不止他们四个——九叔的虚影正站在镜后,对着他们拱手,然后渐渐消散,嘴角带着释然的笑。
毛小方叹了口气,摸着铜钱剑上的铃铛:“师兄,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