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方盯着井壁图腾中心的心脏图案,图案上的骨针正在微微亮,针尾的丝无风自动,缠向井口的铜铃铛。啊秀急忙收回铃铛,丝却顺着铃铛绳爬上来,像黑色的蛇,离她的手腕只有寸许。
“用朱砂!”毛小方将随身携带的朱砂盒扔给啊秀,“洒在绳上!”
朱砂落在丝上,出“滋滋”的声响,丝瞬间焦黑,纷纷坠入井底。井底传来凄厉的尖啸,像是有无数魂魄在痛苦挣扎,井壁上的符号突然亮起红光,照亮了更深的地方——那里挂着密密麻麻的心脏,有的已经干瘪黑,有的还在微微跳动,外面裹着层透明的膜,像被水泡着的果子。
“是那些失踪的人……”达初的声音颤,他看见其中一颗心脏上缠着根红绳,红绳末端系着个银锁,正是他妹妹的长命锁,“我妹妹……她也在这里……”
他突然疯似的扑向井口,想跳下去,却被毛小方死死拽住。“达初!醒醒!那是心魔在引诱你!”毛小方的桃木剑抵住他的眉心,红光一闪,达初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神恢复清明,却满脸是泪:“师父,我好像听见她在哭,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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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里的尖啸突然变了调,像个女人在唱歌,歌词含糊不清,却透着股诡异的温柔。阿秀的铜铃铛突然掉在地上,她盯着井底,眼神直,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娘,是你吗?我就知道你没走……”她的娘三年前难产去世,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啊秀!”毛小方急忙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她的额头。啊秀打了个寒颤,眼神瞬间清醒,却吓得瘫坐在地上:“我刚才……差点就跳下去了,好像看见我娘在井底对我招手……”
井底的歌声越来越响,井壁上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那些透明的膜开始破裂,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井壁往下流,在井底汇成个血池。血池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向井口的三人,手的主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都是镇上失踪的人。
“是他们的执念化成的幻像!”毛小方的桃木剑在掌心烫得灼人,“达初,用你的血混着糯米,撒向井壁的图腾!啊秀,摇铃铛破音!”
达初立刻咬破手腕,将血滴在糯米里,抓起一把就往井里撒。糯米混着血落在图腾上,红光瞬间黯淡,那些跳动的心脏突然停滞,像是被冻住了。啊秀捡起铜铃铛,用尽全身力气摇晃,铃声穿透歌声,撞在井壁上,出“嗡嗡”的回响,那些抓向井口的手纷纷缩回,出痛苦的呜咽。
毛小方趁机纵身跃起,桃木剑直指图腾中心的心脏图案。“天地无极,破妄!”他将全身阳气灌注在剑上,红光如瀑布般坠入井底,剑刃劈在图案上的瞬间,整个枯井剧烈震颤,井壁上的符号纷纷炸裂,那些心脏化作点点荧光,从井口飘出去,像一群迟来的萤火虫。
达初妹妹的银锁从荧光里落出来,被毛小方接住。锁身冰凉,却不再渗血。阿秀的铜铃铛也停止了晃动,静静地躺在地上,铃铛里映出她娘温柔的笑脸,一闪而逝。
井底的血池渐渐干涸,露出底下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一行字:“心无执念,方得自由。”
毛小方将银锁递给达初,又捡起铜铃铛递给啊秀。“他们终于解脱了。”他轻声说,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却觉得心里像被阳光照过,暖融融的。
达初握紧银锁,泪水落在锁上,出“嗒嗒”的声响。阿秀摇了摇铜铃铛,铃声清脆,像雨后的鸟鸣。
风从井口吹过,带着股淡淡的泥土香,不再有腥甜的寒气。毛小方望着乱葬岗深处,那里的雾已经完全散去,露出一片新绿,是之前种下的蒲公英了芽。
他知道,这里的邪祟或许还没彻底清除,但只要人心有光,执念能散,再深的黑暗,也终会被照亮。
只是他没注意到,井底的青石板下,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出“咯吱”的声响,像是有颗更古老、更强大的心脏,正在苏醒。
青石板下的“咯吱”声越来越密,像有人在用指甲一点点抠着石头。毛小方刚要俯身查看,达初突然指着他的后背尖叫——他后心的衣料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黑,像被墨汁浸染,皮肤下隐隐有东西在拱动,形状像条小蛇,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是尸蛊!”阿秀的铜铃铛“哐当”落地,她认出那黑纹是《蛊经》里记载的“噬心蛊”,以宿主精血为食,最后会从心口破体而出,“师父!是刚才的血池!你沾到了池底的黏液!”
毛小方反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那处皮肤,就像被烙铁烫了下,疼得倒抽冷气。井底的青石板突然“咔嚓”裂开,一道黑影猛地窜了上来,不是手,不是脚,是条碗口粗的肉色虫豸,头顶长着张缩小版的人脸,眼睛鼻子样样俱全,正是噬心蛊的母蛊!
“原来阵眼不是心脏,是它!”毛小方挥剑劈去,剑刃却被虫豸滑腻的表皮弹开,母蛊张开人脸的嘴,喷出股白雾,达初躲闪不及吸了口,顿时浑身僵硬,眼神变得和之前的啊秀一样迷离,竟转身抓向啊秀,嘴里喃喃着:“妹妹,跟我下去陪娘吧……”
啊秀吓得连连后退,后腰撞在井沿上,摸到块尖锐的石片,想也没想就抓起来刺向达初的胳膊。血珠溅在达初脸上,他打了个寒颤,眼神清明了瞬,却又被母蛊的嘶鸣拖入混沌,力气大得像头蛮牛,死死攥住啊秀的手腕。
母蛊趁机缠上毛小方的小腿,人脸在他皮肤上蹭来蹭去,出孩童般的笑声:“又来个新鲜的身体……比井里那些好吃多了……”虫身的黏液渗进裤管,所过之处,皮肤立刻泛起黑纹,疼得毛小方冷汗直冒。他突然想起师父说过,噬心蛊最怕至亲血,可他自幼无亲,达初和啊秀的血刚才已经用过……
“用我的!”井底下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接着一根沾血的木簪飞了上来,擦着母蛊的人脸划过。母蛊像被硫酸泼了似的尖叫起来,虫身瞬间冒出白烟。毛小方低头一看,井底青石板的裂缝里,竟躺着具白骨,手指骨上还套着个褪色的银戒指——是十年前失踪的云游道长!木簪上的血,是道长残存的骨血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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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毛小方眼眶一热,抓起木簪狠狠刺向母蛊头顶的人脸。那人脸出凄厉的惨叫,虫身疯狂扭动,缠得毛小方骨头咯咯作响。达初的力气越来越大,啊秀的手腕已经被捏出红痕,她急得去掰达初的手,却被甩得撞在井壁上,额头磕出个血包。
“啊——!”啊秀突然尖叫,不是因为疼,是她看见达初的后颈也爬满了黑纹,母蛊的子蛊已经钻进他的皮肉。而母蛊人脸的嘴角,正对着她露出个诡异的笑,像是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毛小方的桃木剑不知何时掉了,他死死攥着木簪,指节泛白,眼看着黑纹爬向心口,突然想起道长白骨旁散落的符纸,上面写着“以魂镇魂,以念破妄”。他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木簪上,同时咬破手指,把血按在达初和啊秀的眉心:“守住本心!想想你们最想保护的东西!”
达初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妹妹临终前攥着他的衣角说“哥,要好好活着”,那点执念撞破了蛊毒的迷雾,他突然松开啊秀,转身扑向母蛊,用身体死死压住虫身:“啊秀!带师父走!”
阿秀泪如雨下,却抓起地上的桃木剑,用尽全力刺向母蛊的七寸。木簪的金光、达初的血、啊秀的剑,三样东西撞在一起,母蛊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啸,人脸瞬间干瘪,虫身化作一滩黑水,渗入青石板的裂缝。
达初后颈的黑纹渐渐褪去,他瘫坐在地,看着掌心的银锁,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啊秀抱着毛小方,现他后心的黑纹也淡了,只是脸色白得像纸。井底的白骨旁,符纸渐渐烧成灰烬,风卷起纸灰,像一群白色的蝴蝶,飞向了远方。
毛小方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轻声说:“天亮了。”达初和啊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没人注意到,那滩黑水渗入的裂缝深处,有只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初升的朝阳,闪了闪,又闭上了。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成暖橘色,第一缕阳光穿透井口的藤蔓,落在那滩黑水渗入的裂缝上,蒸腾起薄薄的白雾。
达初还在摩挲掌心的银锁,锁身被体温焐得温热,上面的划痕是小时候带妹妹爬树时蹭的。他忽然抬头,盯着裂缝出神:“刚才……母蛊化成的黑水,渗进去时,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阿秀正用布条给毛小方包扎后心的伤口,闻言动作一顿:“声音?我只听到虫身炸开的脆响。”
毛小方侧耳贴在青石板上,裂缝里传来极细微的“咔嗒”声,像牙齿啃噬石头。他猛地起身,踢开脚边的碎石:“不对劲,那东西没彻底死透。”
达初立刻攥紧银锁,指节泛白:“母蛊的核心是那只人脸,刚才明明已经干瘪了……”话音未落,裂缝突然“咔嚓”扩大半寸,一股比尸蛊更阴冷的气息涌上来,带着铁锈和腐叶的腥气。
啊秀举起火折子凑近,火光里能看见裂缝深处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密的爪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了很久。最吓人的是那只眼睛——昨晚达初瞥到的“眼”并非错觉,此刻它正半睁着,虹膜是浑浊的灰绿色,瞳孔缩成一条竖缝,像某种冷血动物。
“是‘蚀骨虫’的幼虫。”毛小方的声音带着后怕,“母蛊只是载体,这东西才是真正的宿主。噬心蛊以精血为食,蚀骨虫却专啃石头和怨气,刚才那滩黑水,是它的‘羊水’。”
达初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的禁忌:“据说蚀骨虫的成虫会钻进活人的骨髓,让骨头从里往外烂……”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还在麻。
阿秀将火把往下探了探,裂缝里的眼睛突然转向火光,瞳孔缓缓放大,岩壁上的爪痕竟开始渗血珠——不是红色,是暗紫色的黏液,滴在石头上“滋滋”作响。
“它在长大。”毛小方拽住要探头细看的阿秀,“这裂缝连通着后山的乱葬坑,怨气越重,它长得越快。昨晚母蛊的黑水相当于给它喂了顿‘大餐’。”
达初捡起块石头扔进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软软的肉上。裂缝里传来愤怒的嘶吼,不是虫鸣,更像孩童的尖叫,岩壁震动着,落下簌簌的石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