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陈林一去了无音讯,竟然是被你们,你们!”
那瘦高学子双目赤红,猛地揪住白胖夫子的衣领,唾沫星子溅在对方惨白的脸上,
“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你们用陈林的前程换来了什麽?是库房里新添的银箱,还是你腰间这块羊脂玉?!”
他突然扯下夫子腰间的玉佩砸向人群,玉牌在青石板上应声碎裂。
人群顿时炸开锅,几个书生疯狂扑向其他夫子搜身。不知谁先喊了句“去库房”,汹涌人潮立刻如决堤洪水般冲向回廊深处。
不用沈砚书动手,群情激愤的学子洪流般押解着夫子们,将整个书院翻了个底朝天。
夫子们拼命呼喊着,可是护院没一个前来护卫。
渐渐地,消珉了声音,最後,消珉了踪迹。
陈氏书生的案子没查,便在沈砚书多管闲事里一起解决了。
两人料理完惠安书院的事,两人两马一路向南,向江南祁文山的家乡走去。
马蹄踏踏敲打地面,风雪渐息,气温慢慢回升,到有一份难得的闲适。
正是晨起的日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洒下几道金光。
照在沈砚书脸上,他微微眯起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忙活了一晚,还要赶路。”
他呷了眼陆昭,见他神态淡淡,打趣道,“穿了这身皮,连睡觉都不能安稳,这次你可是连累我了,我怎麽也要讨个补偿。”
陆昭见他心情不错,嘴角也跟着勾起浅浅的笑,
“你想如何补偿?”
“听说淮安府鱼脍天下第一,尤其望月楼的最佳。百户大人就请我到那里吃个酒席可好?”
望月楼一顿饭便可用尽五品大员一月俸禄,沈砚书这是打定主意很敲陆昭一笔。
陆昭闻言,干脆颔首,“都依你。”
他马鞭指指前面一处隐在山林间的寺院,“我们先到那里歇一晚再赶路。”
沈砚书低声轻笑,“寺院?倒是稀奇,修罗也可以见佛祖吗?”
“何为修罗?”陆昭颇有几分兴致,面容和煦问。
沈砚书开口便道,“锦衣卫还不算这世间修罗?”
陆昭拍拍马鞍上挂着的那把绣春刀,“可是,我这把刀从未杀过无辜之人,这把刀也算修罗手中刀吗?”
哪里的逻辑好似不对。
沈砚书眸光一转,就明白了过来,“那你说,曹无妄是佛祖还是修罗?他收留书生是真,救济穷人也是真,看书院的账目,中饱私囊的财物与开库救济的银钱不相上下。”
“那你说,他是佛祖,还是修罗?”
陆昭冷下腔调,“是佛祖,也是修罗。”
沈砚书急急问道,“那他杀的人就不算了吗?”
“算。救济算善,杀人也要偿命。”陆昭斩钉折铁道。
分明是两厢矛盾的结论,陆昭说出来,竟听着好有道理。
话已至此,沈砚书顺势问,“这麽说,我如果杀了曹无妄,你不会阻拦喽?”
“我为什麽要阻挠?”陆昭反问。
“他是你干爹啊!”
真是问的莫名其妙。
“法不容情。”
陆昭吐出四个字,亦如他的语气,毫无感情。
沈砚书单手牵着缰绳,任由身体随着马蹄节奏轻轻晃动,“法不容情,但党争判生死。”
说完,他摊摊手,“虽然我讨厌党争,但我知道。现在阉党掌着批红权,内阁握着票拟权。可如今龙椅上那位,已半年未曾临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