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荷那一列详细记录着她每日必经的豆腐坊路线,连她给弟弟买的松子糖铺子都标得清清楚楚。
“他们……他们还监视了我的家人。”她声音发颤,烛台在手中摇晃。
谢晦明扶住她手腕,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放心,你们的家人我已经派人保护。”
谢晦明把苏小荷手里的烛灯取下。
苏小荷怔怔擡头,泪光中投去感激的微笑。
她又另拿了一个册子,那卷封面已经斑驳,翻开後,却捕捉到熟悉的名字:谢晦明丶江辞丶陆玠文,还有个陌生的“周慕云”。
“周慕云……”苏小荷望着这个名字,疑惑低语,“周慕云是谁?”
“当年我们四人立誓要揭开献祭真相,他离开的最早。”
“他去了哪里?”苏小荷追问。
“他与陆昭走了同样的路。”烛光在谢晦明眼底明明灭灭。
苏小荷紧张地下意识抓住他衣袖,“那他现在……”
“死了。”谢晦明合上卷宗,封皮血渍在烛下泛着暗光,“七年前就死了。”
“死了?!”苏小荷为这残酷真相激得浑身发冷。
正要问到底是如何死的,谢晦明突然擡手,烛火应声而灭。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瓦片松动声。
谢晦明将苏小荷往书架後的阴影里轻轻一推,自己掠向支摘窗,木窗开合的瞬间,窗外传来短促的闷哼。
待苏小荷转出书房屋门,只见谢晦明已将对方下颌卸掉,正惊恐地瞪着他们。
“李崇的人。”谢晦明从探子怀中搜出大理寺腰牌,目光骤冷,“他在盯着献祭案的动静。”
“那这个人怎麽办?”苏小荷问。
“带回去。”
苏小荷闻言,正要上前押解,黑衣人袖中射出一道金光。
谢晦明挥刀替苏小荷格开的瞬间,黑衣人猛地撞开两人,在苏小荷没站稳连累了谢晦明的时候,翻墙遁走。
*
大理寺少卿李崇听完手下汇报,脸色铁青。
“废物,连盯梢都干不好。”他猛地砸碎茶盏,碎片四溅。
这时另一名探子踉跄进门,“大人,归德府的眼线被陆昭发现了,死了。”
“好,好得很。”
闻言,李崇眼中阴光闪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人说动就动,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快步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官函上仿着谢晦明的字迹疾书数行,
“谢晦明肯定会和沈砚书他们互通消息,去驿道截住谢晦明的信鸽。把这封‘捷报’送给沈砚书。”
烛火跳动,映着假信上最後一行字:
曹无妄亲命陆昭主持献祭,在惠安书院,头一个,就用你来点,切要防备!
*
前往归德府的官道上,新换的柏木车辕碾过积雪,发出规律的低响。厢内炭盆暖意融融,却化不开凝滞的空气。
沈砚书坐在四个书生对面,指尖轻叩膝头,声音放得又轻又缓,
“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
话音刚落,那个穿葱绿襕衫的书生突然扑跪在地,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沈砚书的衣摆,指节泛白,
“大人开恩,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回去……回去就是往火坑里跳啊!”
他仰起的脸上满是惊惧,嘴唇不住颤抖。
“走?卖身契还锁在书院里,普天之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沈砚书微微前倾身子,声音带着蛊惑,“不如随我杀回去,一把火烧了那些契纸,让这吃人的魔窟彻底消失。”
角落里最年幼的书生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将脸埋进同伴瘦弱的肩头,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
他们知道,逃出来都是奢望,何况毁掉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