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会,有个案子叫我去帮忙,我就出去了一会。”
苏小荷闻言,过分惊讶,“陈大哥,正在蒸骨你离开验尸房,不怕把验尸房点着了?!”
“要不然,咱们陈大仵作被人喊作陈三更呢。”沈砚书笑嘻嘻地凑过来,拍了拍陈实的肩膀,促狭道。
苏小荷听说过这个别称,却不知所以,“为什麽是‘三更’呀?”
“因为就算半夜三更的案子,别的仵作都不愿前往验尸,你陈大哥也有求必应。”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重回那间弥漫着浓烈酸涩草药气味的验尸房。陈实先走进去盖好火盆,陆昭让苏小荷呆在房外,没注意的功夫,沈砚书不管不顾往里冲,差点没抓住他,
“沈砚书,逞什麽能!晕在里面没人扛你。”
他几乎把沈砚书甩回去,自己先一步冲进迷雾。
陆昭跑进去时,陈实已经把盖子盖好,一人一个火盆端出来,窗户全部打开,很快浓烟消散。
陈实径直走向尸体,仔细查验骨骼之上显现的痕迹。
片刻後,他擡起头,面色带着几分困惑与凝重,“蒸骨结果显示,尸骨之上并无致命重伤,亦无挣扎搏斗留下的损伤痕迹。”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沈砚书脱口而出,“没有伤?那他是怎麽死的?”
陈实沉吟道,“这便是蹊跷之处。按常理,即便是中了迷药或毒药,在濒死之际,身体也会因痛苦而有轻微的痉挛或碰撞。但这具尸体,太过‘干净’了。倒像是死者心甘情愿,全无抗拒地接受死亡。”
“心甘情愿?”沈砚书皱紧眉头,“这怎麽可能?他都被扭成那个样子了,还有刺字,抽骨钉……活活折磨死,就算再心甘情愿,也接受不了那个疼痛吧。”
陆昭目光隐晦,想起古董店密室所见。
他陷入思索,目光投向石台一旁桌上摆放的丶从死者胃囊中取出的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
已呈糜粥状,可见夏瓜黑籽浮于其上。
这个季节,夏瓜只有西域进贡的,能吃到的地方,除了宫里,便是那位在锁香园时摆的宴席上。
他跟着陆玠文师父曾去过一次,绝不会记错。
陆昭目光微闪,瞥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沈砚书,选择了默不作声,将这个关键信息悄然压在了心底。
所有的线索,似乎经过一番曲折的轮回,再次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地方丶一个大人物。
仿佛只要等到十四那日,在锁香戏园,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验尸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苏小荷看着眼前的案件似乎陷入僵局,只觉得一头乱麻,忍不住小声嘟囔,语气有些气馁,“现在这线索好像都断了,根本理不出头绪,接下来我们该怎麽办?”
“断了?”沈砚书却似乎并不沮丧,他此刻眼神里反而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我看未必。你们是不是忘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看向衆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兴奋,“验尸册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七日後,取眼球。”
“七日的话,还有好几天吧。”苏小荷边说边快速地翻看验尸册,血字就像它的出现一样,又诡异而莫名地不见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弄丢了,还是……
听见陆昭转过身,语气愈发坚定,“我看未必。七日可能是尸体被发现的七日,也可能是祭坛七日。”
陈实的视线在陆昭和他身边台子上的残渣游离,好像知道了什麽,“要这麽算,尸体今日就第七日了。”
“那岂不是就是今天晚上!”沈砚书几乎呼喊出来。
“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拿住那个来取眼球的人。然後,就可以顺藤摸瓜……”
这个想法大胆而直接,充满了沈砚书一贯的风格。
一旁的陆昭闻言,眼皮都没擡,只是用他那特有的丶没什麽起伏的声调,冷了一句,
“计划是不错。只盼着某些人这次手脚利落些,别拿人不成,倒把自己缠成了粽子。”
沈砚书拍了拍胸脯,未被打击到,反而信心满满地回道,“陆昭你就瞧好吧。这次定让他见识见识小爷我的神通。”
他的豪言壮语在弥漫着淡淡草药和尸臭的验尸房里显得格外响亮,却也冲淡了几分之前的沉闷和诡异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