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失败的破茧
爱无措地在那只白色厚茧面前呆愣好一会儿。在爱的眼中,可以说是天崩地裂的惨案了:
一觉醒来,好朋友没了,兄弟也没了。
“白杏,白杏。”爱用它的小短触手去拍拍那个茧,那个白色的茧扭动两下,又不动了。
我作出判断,白杏是无意识结茧,能量不足。正常来说,如果是一只能量充足的蛾,它会吐出厚厚的丶不受外界干扰的丝。之前我看白杏的茧,比改良过的蚕吐丝还厚,还以为它的发育会足够顺利。
原来还是太薄,甚至吐出的消化酶也不够——身体还没有完全溶解。如果白杏是健康的,这个时候它应该完全化成一包油水,等待着重组为蛾。
如果是正常虫子,进化失败不过是死亡。那麽虫族呢?我不知道,爱也不知道。在无法得到白杏回应後,爱只能独自去觅食。
这次没有黑丝绒,爱需要一个虫同时兼顾潜伏丶进攻丶警戒丶将猎物带回。考虑到自己还是幼虫,爱再三思考,没有靠近危险的水域,和有群聚虫族的地方。
爱有小触手,所以不同于很多人印象中的绿毛虫——我是说凤蝶幼虫那样蠕动,它大部分时候用“脚”快速移动。如果有那种微声采样器,甚至可以听见“哒哒哒”的声音。
现在,一只亮黄色的毛毛虫就这样一抖一抖穿梭在废弃城市的郊外,寻找它今天的午餐。
爱突然将身体立起来,凝神捕捉着空气里微小的动静,然後它沿着建筑外墙,缓缓蠕动着靠近某一个房间。在光线照射下,那个房间的窗帘上,隐隐约约映出两条细长的触须。
爱等待一会儿,大约是在通过声信号判断猎物位置。在判断准确後,它毫不犹豫打碎窗户冲了进去,窗帘被它的冲击力一起撕碎,没有起到任何延缓作用。
然後我看见,爱抓了一只蟑螂,正宗美洲大蠊。尽管北方小型蟑螂经常会被飞蛾捕食,但大蠊不在它们食谱里——甚至可能反过来。
爱,咬了大蠊,你再也不是漂亮大仙虫了。
这只大约体长200CM丶宽130CM,床一般的蟑螂,让爱咬断它的头都有些费力。连爆出来的蠊液,都飙射了大概1米高。
这只蟑螂就在爱落脚点大概1KM处,并不远。爱叼着蟑螂回到了白杏结茧的地方,把没有头丶翅膀也被撕掉的蟑螂扔在茧面前。
我面前是只虫子,虫子对面是一个茧。这样的情景却让我莫名想起来,宠物猫狗偶尔带着猎物邀功的样子。
爱又出去了,它回到了捕捉蟑螂的地方。原来那里还残留几个像咖啡豆一样的蟑螂卵鞘,大概是爱给自己留的小点心。爱咔吱咔吱把卵鞘全吃掉了,怎麽不算另类的生物防治。
这几个卵鞘显然不够,爱需要继续觅食。这才虫子的常态,过去爱一直有黑丝绒或者白杏分担压力。但今天爱运气不太好,接下来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可以被幼虫攻击的虫族。
如果在光线完全消失之前,爱还是没有找到食物的话,它就必须回去把留给白杏的蟑螂吃掉了。爱显然更愿意把食物留给刚出茧还虚弱的白杏,所以它继续在外执着寻找猎物。
功夫不负有心虫,爱往山区步行几米,居然真找到了一只虚弱的猎物。那只虫族连虫型都无法维持,有着白色的外骨骼,一瘸一拐走着。
奇观,真是奇观。原来虫形对虫族来说,反而是一种不太节能的形态?我本以为它们的虫形是“省电模式”,现在据观察来看,维持虫形才是一种奢侈。
爱跟踪了成虫一段时间,确认这只成虫丧失了大半力气。爱已经认定,成年虫族就是它忙活一天的口粮。
在做出决定那一刻,爱立刻从草丛冲出,整只虫螺旋向成虫进攻。那只成虫受了伤,反应有些迟缓,爱已经快冲到它面前了,它才迟疑张开翅膀防御。
居然是,大孔雀蛾的白变异种,咋一看像是大号菜粉蝶。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如果这是一只地球上的白变异大孔雀蛾,我可要痛心疾首了。但不得不说,变异种挨打相当符合自然规律。
白化种在自然界,要麽因为丧失保护色被吃;要麽因为被常见种感觉怪异,排挤出族群或者追着打。昆虫界单打独斗的种族太多,後者罕见但不是没有。
成虫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展开的翅膀上连虫粉都没有多少,但还是勉强躲开了爱气势汹汹的攻击。代价就是,这只成虫只有半只翅膀了。
爱“呸”地将撕下来的半边翅膀吐掉,立刻调转头准备再次发动攻击。那只成虫的残翅抖动几下,像是在辨认什麽。
成虫忽然向爱凑近,主动解除外骨骼,把脖子暴露在爱的口器下。这下我看清了这只已经脏兮兮的大孔雀蛾的脸,居然和白杏差不多,或者说就是复制粘贴的。
再仔细想想,和爱也差不多,我是说一开始看见的人型。因为太久不见,加上白杏和爱是兄弟,我完全没思考过,它两长得像有什麽问题。加上现在这只成虫,意义完全不一样了。
成虫的动作把爱吓了一跳,原本紧绷准备发动攻击的身体一缩,小心翼翼後腿了几步。成虫也不逃跑,一动不动等着爱。爱观察一会儿,终于跑上前,果断咬断了成虫的脖子。
成虫死後恢复了虫形,那白色的翅膀像死不瞑目的眼睛。通过这只成虫的举动,我打赌它是一只雄虫。就像母鸟可以叨死雄鸟丶母猫可以抓花公猫脸丶母马可以踩断公马腿,自然界雄性面对雌性,都是退让状态。
虫族大孔雀蛾是有螳螂基因吗?还是因为判断爱处于饥饿状态,干脆把自己拿给本族黄毛解馋?这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需要带食物回去的同伴,爱选择就地解决掉。就像人类吃油爆虾一样,去头後爱连着外骨骼一起咀嚼,再把没肉的外骨骼吐出来。
看爱吃肉那麽多次,我难得一次犯恶心。一想到这只虫是爱的同类,是和它一样的智慧生物,我的恐怖谷效应犯了。
更糟糕的是,爱似乎能从死去的同族身上提取什麽信息。它进食速度放慢了,甚至最终停下。看着只剩一半的白变异种,这对我来说,算是一种折磨。
好在,在呆愣结束後,爱以一种风卷残云的速度,把成虫馀下躯干全部吃掉。然後爱伏在地上嗅闻了一会儿,顺着成虫之前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