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愣了有三息的时间,牧听舟脸上的表情从呆滞转变到羞耻,又在祁萧然欲言又止的神情下转变到了羞怒。
祁萧然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将人拉住,头疼地拧眉道:“方才根本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
“简而言之,尊上,您已经不能用你曾经对待他的态度去对待现在的裴应淮了。”
牧听舟眉头一蹙:“什麽意思?我记得我当时只让人消除了我的记忆啊?”
祁萧然叹了一口气,将他带进屋内,开口道:“尊上,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您的存在,那裴应淮是个什麽样的人?”
这问题让牧听舟莫名其妙:“不就是和平常一样吗?”
祁萧然却摇头:“错。您口中的平常,指的是裴应淮和您相处时的平常……裴应淮那些情感,都是您一手从他的脾性之中挖掘出来的。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您的存在,裴应淮那些属于凡人的情感都将不复存在?”
牧听舟顿住,缓缓擡头。
“裴应淮这个人,从前看似淡漠疏离,但因为有您会触及他心中独属于凡人的七情六欲,所以才会让这个人变得十分‘平常’。但如若将您的存在抹去,那这七情六欲,也将不复存在。”
祁萧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现在您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聿珩仙尊了吧。”
这是一个丝毫没有七情六欲,不在乎任何清规戒律,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兵器。
牧听舟呆呆地听着,试图努力消化这一切。
祁萧然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却还是狠心地说:“这些年间,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他这般憎恨妖族,但死在他手中的妖族数不胜数。”
他忍了忍,还是没有将裴应淮几乎屠戮了大半个妖族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尊上,如今他六亲不认,哪怕是扶柳剑尊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要是挡了他的道的人,都会死于他的剑下。”
“所以,您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去找他。”祁萧然道,“最好现在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牧听舟忽地开口,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能跑到哪里去?你也都已经说了,现在的他只手遮天。”
“那您也不能……”
“所以我不会跑。”牧听舟平静地开口,直勾勾地盯上祁萧然的双眸,“实不相瞒,我拼尽全力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本来是不抱什麽希望的,哪怕再远远地看他一眼,知道他现在过得好,我也就知足了。”
牧听舟说:“但我错了。他现在过得不好,甚至这一切还都是由我一手酿造而成的,所以我不会跑,也不能跑。”
祁萧然呼吸一窒,失声道:“哪怕这个人有可能将你再次杀死?!”
“对。”牧听舟非常干脆,“哪怕会死在这个人手上,我也甘之如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都属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祁萧然不明白,他双目通红,哑声道:“那我不管你了。”
“反正我修为不必他,到时候就算裴应淮真的要把你杀了,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牧听舟微微睁圆了眼睛,随後失笑道:“好。”
他打趣道:“我们萧然长大了,知道要明哲保身了,这很好,就应该这样。”
“况且……我感觉应该不是无解的。”他声音很轻,微垂着头,明明是在和祁萧然说话,却更像在喃喃自语,“萧然,他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不能没有七情六欲,哪怕是天道,也不能逃过这则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