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自得告诉他:“其实他只是有神经病。”
安有就咯咯笑开,他说严自得你这是大不敬!
严自得便很疑惑看向他:“这个世界上难道真存在上帝?”
安有踢了踢脚下石头碎片:“讲不好噢,他们不是说吗,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来着。”
“嗯嗯,土爆了的心灵鸡汤。”严自得毫不留情。
安有说:“哪里土爆了,这其实是事实哦。”
严自得笑了下,他说:“那既然我是自己上帝,为什麽我还能让自己过这麽惨?”
安有看起来也很困惑,他垂下眼睛,继续踹着那颗小石头,嘀嘀咕咕一句谁知道呢。
他们牵着手只往空旷地方去走,街道萧瑟,两旁的路灯和树木偶有被斩首的情况,严自得对此倒见怪不怪,但安有见一根,见一棵都还要颇有信念上去为它们默哀三秒。
于是他们走走停停。
散步在此时像极了物理实验课上的打点器,路途变作纸条,安有默哀一次,就在上面敲下一枚关于生命的刻痕。
严自得不理解,但还真尊重。
他抱着手臂站在稍後一点的方向,手腕之间的绸带随着安有的动作略微晃动。四周静悄悄的,陨石的到来让小镇上所有的运作都停摆。
整条街道不再有人或者是车的身影,反而零散着些树木或者路灯的碎片。
现在倒多了点,道路上多了一对恋人。严自得想这或许还得加上一个修饰词,一对不怕死的恋人。
不怕死,这是个好词,严自得喜欢这个定语,并决意将它发扬光大。
他们继续往前走,这回没有确切的方向,毫无目的,只是漫步。
如今的街景和之前的全然不同,维持规则的人消失,切割空间的建筑或毁或倒,触目之处一片狼藉,但幸好只是建筑和植物的残骸,没有血液。他们踮着脚,跳跃在废墟间。
之前没出门的时候严自得没有实感,现在出了门,这才真正感受到了末日的气息。
周围太安静了,他们越走越荒凉,越走语言也越贫瘠,他们之间能说出口的话越来越少,像是对眼前的一切从好奇抵达麻木的彼岸。
仿若整个地球上只存在他们二人。
严自得莫名感到心慌。
他刚想说回去,安有便捏了下他手心,他伸出食指,指着不远处那抹遥遥的火光问。
“严自得,你觉得那个会砸到我们吗?”
严自得顺着他手指看去,那陨石巨大,远远看去都有石墩大小,坠下方位也像是朝这方。
他刚想说不会,安有又自顾自说道:“不会对吧。”
严自得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变成:“会也没什麽。”
安有明白他的潜台词:会也没什麽,不过就一死。
安有看向他,装出很好学的模样,又问:“那现在都要世界末日了,你觉得我们是会死掉还是继续活下去?”
严自得首先纠正他:“是已经世界末日了。”
安有扭头看了眼四周的混乱,点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严自得接着说:“但死去和活着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有什麽区别和意义吗?”
他攥紧安有的手心,拉着他往陨石坠落的方向走,他边走边说:“活着,我们相爱,这很好。死了,我们共死,爱也在同一时刻消散,我们止步于同一个终点,这有什麽不好的?”
严自得想自己终于在最後理解了自己同死亡的关系。十九岁之前的自裁,是沉默中的反抗,期冀以一种无比绚烂的方式来表达恨,又要在衆目睽睽中消弭,以这种幼稚的方法来获取爱。
十九岁之後的自裁,却不一心为死。死亡在这个阶段被安有架空,他无法理解死时的意义,严自得失去了很多恨的力气,又在和安有的相处中滋生出更多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