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自得真没憋住笑:“你认真的?”
到底谁还在用这种告家长的游戏,他小时候跟严自乐吵架都不这麽玩。
“假的。”安有自知理亏,这种把戏也就幼儿园的时候管用,只有那会儿父母才有无所不能的本领。
但他对严自得又时常束手无策,最後归结来归结去,也只能怪罪到现在他那对没有五官的父母身上。
严自得心平气和,他挑来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少爷,我们这种人就是要过那种烂虫老鼠一样的人生。”
这是他第二次说了,按照严自乐的话来说这叫陈述事实。
第一次他可能还带有些许愤怒,但此刻他却是切实的心淡如水,哪怕安有他不愿意接受。
安有瞬间耷拉下眼睛:“你不要这麽说话。”
但现实就是如此,这些都是严自得的自主选择,他是成年人,所有选择的後果他全能承担,而他骑机车开所谓鬼火只是为了追求刺激,肾上腺素飙升丶接近死亡的快感至少能让他的灵魂腾空一秒,而他需要这样的短暂。
严自得并不想再和安有争论这样的事实。
他正欲跳过这个话题,但安有却先开了口。
“你是个好人。”安有难得笨拙地组织着语言。
严自得有些莫名:“什麽?”
怎麽突然间发了好人卡。
“你不坏。”安有盯住他,一字一顿,“至少对我来说。”
“最重要的是,”安有这回将每一句立马都加上了[我]的代称,他说得缓慢:
“对于我来说,如果你受伤了,我也会很痛。”
安有这几天认真反省过,他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他不再将重点放在严自得身上,不再去强调他,而是开始强调着每一个我。
他合掌摩梭着,委屈巴巴看向严自得,轻巧将自己的疼痛责任转移。
“所以严自得严圈圈严老大!也请保护一下我吧!”
严自得耳朵倏的一下烧起。
这团火紧接着烧得他全身都是,他急匆匆要去扑灭。
“不行丶不好,不同意。”
一个否定词就是一阵风,严自得扑出三阵,才好歹将火降了下去。
安有问他:“你不同意什麽?”
他紧接着做了一个颇为委屈的申请,眼巴巴看向严自得:“不同意保护我吗?”
“不是。”严自得现在对待安有全无方法,少爷太懂他的吃软不吃硬,再加上他目前又有些心怀愧疚,几次过招下来,严自得现在是节节败退。
“我说骑车。”他叹气。
“以後再说。”严自得避开安有眼睛,他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似要先说服自己那样,他又低低重复一遍:“以後再说。”
-
但少爷耐心在事关严自得生死大事上明显不够。
严自得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给妈妈报备今天做了什麽,少爷的短信先抵达。
-:明天你家大门八点见。
严自得莫名其妙,安有什麽时候又换新了玩法。
再说了见什麽见,反正大家最後都要去学校坐牢,规定好时间提前见面是什麽狱友问候吗。
他回了个问号後便锁上了手机。
严自乐的祭日要到了,这几天父母的情绪也随之发生了些微小改变。
严自得:“妈妈,我回来了。”
电视音量震耳,妈妈没有回答。
严自得心跳慢了一拍,每年严自乐祭日近了,父母——尤其是妈妈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负面情绪。
严自乐刚死时妈妈擅长悲伤,没有五官的脸上却淌满眼泪,像泪水其实是天上的雨,而他家屋顶破了个洞,所有的雨都倒悬而来。
到了後来妈妈变成了表达愤怒,唯一的宣泄对象就是严自得,像只有这样,严自乐死亡带来的长久痛苦才能因此减轻。
严自得快快地道:“今天在学校我睡了一整天,中午吃了少爷做的饭,味道还可以,但从小到大我也没吃过难吃的,伤口也结痂的差不多了,基本上不再会疼……”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上扶梯,在刚踏上阶梯时他发现,严自乐的相片此时并不在父母之间,相反这回规整挂在墙上,作为遗照而存在。
黑白相片上严自乐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严自得看了下时间,离他祭日还有倒数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