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自得闷下一口果酒,这还是孟老板看他情绪实在太差才递给他的。
孟一二此刻化成小医生,耳朵里不知道从哪里别了个听诊器,正拿着听头往严自得身上戳。
严自得呲一声,他握住他爪子:“哥,我是摔伤不是心脏出问题。”
“嗷。”孟一二不好意思笑笑,他收起听诊器,又装模作样叫他卷起袖子。
“那你卷起袖子让我看看。”
严自得不想动:“不。”
孟一二撇嘴,他又做出安有教他的那一招,但奇怪的是,这次却失了效。
严自得淡淡看他一眼,说出来的话更加坚定:“不。”
最後还是孟岱拿着碘酒和绷带过来才松了口。
严自得先撩开衣袖,手臂外侧几乎全都通红,沁出血丝,伤得最严重的是他手肘处,破了大块皮,血沫此时早已凝固。
孟岱果断:“孟一二闭眼。”
许向良手动帮他遮住眼睛。
下一句孟岱才说:“臭小子你是疯了吗?这麽恨自己?”
许向良在旁边添油加醋:“对啊哥,你当时怎麽没抓紧把手?怎麽摔成这样。”
孟一二只瞅见一眼,也跟着发出嘶的声音。
严自得抿了抿嘴:“走神了。”
只不过走神时想的是如果放手会怎样呢?严自得听从引诱,于是他放手。
“上药了,你忍着点。”孟岱小心翼翼拿起棉签消毒。
严自得倒觉得还好,疼痛于他而言并非难以忍受的东西,一切痛苦,无论生理亦或是心理,全都无关紧要,严自得将其层层团起,紧接着,他将此抛弃。
视线里不再存有,他也不再疼痛。
但孟一二却在为他幻想疼痛。
他在旁边不断嘶嘶嘶,许向良捏住他嘴:“你属蛇的吗小孩。”
孟一二:“我属猫!”
“你自己开创了十三生肖是吧。”
孟一二人小鬼大摇头:“自得哥哥不叫痛,那痛怎麽消失呢?所以我帮他来说。”
话语轻快,如此天真,但落在严自得心间却重了又重,像恨不能将他的心砸作软泥。
他开口,但字块全都堆叠在嗓眼,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相反更多的字眼涌上,像要进行一场暴力的反刍。
好奇怪。
孟一二拥有的是一张和安有类似的脸,带着同样的天真烂漫,他说着童言童语,但安有他不是。
严自得想自己其实完全知道,安有从始至终吐露的是真心,哪怕吐露半点也是真。
莫名的,严自得好想呕吐,呕出心呕出肝呕出肺呕出组成自己身体的所有,像是要把自己吐尽了,身体才会彻底轻盈。
他咬紧牙关,後知後觉疼痛以前额为轴,从上至下,从左到右,滚潮那样四散开来。
而他无法躲避。
孟岱叫他:“小子,放轻松点,手不要握那麽紧,不好上药了。”
严自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自己全身紧绷。
但他此刻却似乎身体的主动权,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办法放松身体,反而呼吸越发沉重,肉体变作泥沙,血液浸没,将他沉了个彻底。
孟岱看了他一眼,他先收了手。
“许向良,你带一二旁边玩去。”
孟一二不服:“爸爸为什麽?”
孟岱:“小孩子见什麽血,你去帮爸爸打扫一下餐桌。”
孟一二这才不情不愿离开,走前还特地捧起严自得的手吹了吹。
孟岱为他注解:“这叫痛痛飞飞。”
小孩最常信的善良谎言之一,好比跌倒就打地,撞角就锤桌子那样,地面丶桌角丶疼痛在他们眼里全是实质化的存在,仿若只要回应了,疼痛便会消弭。
严自得低着头笑了下,他接受他的好意。
“飞走了,谢谢一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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