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有。”
不用拆开看也知道,这些情书都是男同学写的。
桑从简的逻辑没错。女同学们的道德底线和分寸感都很好,不会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那麽多的男孩起什麽心思。
但那群狗日的高中男生不一样。
他被人表白过,也被他们用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手段骚扰过。
反正都是男的。
摸一摸,看一看,亲一亲。
又能怎麽?
这就是他们的原话。
这些事,奚也从没跟爸爸说。
骚扰过他的人,他自己会找机会一一报复。
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他就没得玩了。
毕竟在他那枯燥无聊的高中生活里,这点小报复算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至于那些被他报复过的同学,没人敢把这事告诉家长老师,因为奚也有的是办法折磨他们。
也因为这些经历,奚也对高中男生毫无好感,他原本以为桑适南也一样。
直到奚也第一次亲眼见到桑适南,在他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那时他已经在滇省读到高二。学校推荐他去江州大学参加物理竞赛冬令营,只要通过选拔,便能以重本线直升江大物理系。那几乎等于保送。
桑从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眼角都皱成了褶。那晚他破天荒多喝了两杯酒。
酒精让他整个人松弛下来。几年过去,他的头发不再浓密,肚子也多了两层肉。
他现在的模样,跟奚也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外人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居然会是个在一线工作快二十年的资深缉毒警。
但就是这种邋遢的模样,反倒让他在与毒贩打交道时混得如鱼得水。
不过,奚也没把爸爸高兴的原因归在自己身上。
上次聂叔来时,随口提过一句,说桑适南已经高三了,马上要参加学校的成人礼。
奚也看得出来,爸爸很想去。
如今他要去江州参加冬令营,正好给了爸爸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借这个机会,爸爸可以去看看那个他日夜惦记的儿子。
这是奚也被桑从简收养六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用处的人。
他们抵达江州的那天下午,阳光明亮,街面上浮着薄薄的金光。
因为是高三成人礼开放日,桑适南所在的学校里到处都是人。
篮球场边围着一大圈人,欢呼声从人堆里一阵阵传出,混着风从四面涌来。这麽冷的天,还能让这麽多人心甘情愿站在户外的,恐怕也只有篮球队的那群人了。
奚也顺着人群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早在照片里无数次见过的少年。
少年在阳光下奔跑,球衣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
他擡手投篮,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打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
欢呼声几乎要把地板掀起来。
球场边上好多人在围观,女生尤其多。
每次桑适南进球,尖叫声都格外响。
看得出,她们都是冲他来的。
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爸爸反而没去看桑适南打球,一个人默默蹲在树後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指节在烟盒上一磕,啪的一声打火机亮起。
蓝灰的烟在风里散开,带着一点冷意。
他斜了奚也一眼,忽然问:“羡慕吗?”
奚也愣了一下,点点头。
“羡慕。”
羡慕的不是桑适南身上那种耀眼的光,他羡慕的是,在那份光背後,有一个父亲默默注视了他十年。
他羡慕那个少年能在阳光下长大,不必隐藏名字丶过去与出身。
羡慕他有一对那麽爱他的父母。
烟抽完了,桑从简笑了笑,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外面超市买点东西。一会儿到了晚上,我要去见你哥吃顿饭,你自己在酒店里解决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