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顾总再见,我先走了。”
醉酒後意识稍有些模糊的男人,因为站在上司面前,不敢肆意妄为地表现出滑稽姿态,只能尽量保持清醒,语速飞快地同上司道别。
而作为上司的顾知然却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姿态,他姿态随意地坐在花坛边缘,两条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直接伸出去,单手撑着花坛边缘,另一只手夹着支烟,细满地吸着。他身上的衬衫并未将全部扣子系好,而是混不吝地解着最顶端两颗。
他那做派,即使套着格外正式的定制西装,看起来也像没什麽优雅气质的二流货色。
顾知然直接冲那男人摆摆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说:“走吧走吧。”
不知道的人看见他那模样,估计要以为是某个扫黑除恶的漏网之鱼正在打发手下。
男人却连忙走了,他喝得太多,再在原地站一会儿,怕是就要控制不住地吐出来了。
但从始至终,顾知然的注意力都并未在他身上,他的视线虚虚地落在不远处,落在某道身影上。
郭铭葚正在和林屿阔勾肩搭背的,准备说些好话,让林屿阔待会儿美言几句,好让段青寂顺道开车将他也捎回去。
毕竟他也没人接,叫辆网约车吧,又半天都叫不着一辆,除非他翻倍加价。虽说郭铭葚如今也赚了不少钱,算是成了别人口中的成功人士,但他那对自己格外抠搜的性格始终改不掉,让他加五六块钱可以,翻倍就是要他命了。
不如叫林屿阔两声“林哥”来得划算。
他俩站得有些远,但醉酒後的人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拔高音量,因此,顾知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郭铭葚的每一句话收入耳中。
顾知然盯着郭铭葚的背影,不知是醉酒後情绪翻涌得厉害,还是这两年经历得多了,染上了爱感慨曾经的陋习,他盯着那道一如从前的身影,只觉得时过境迁丶变化万千。
顾知然将手里未燃尽的烟蒂扔出去,直接碾灭,便站起身,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走到那两人面前,不紧不慢地看向因他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沉默的郭铭葚,主动说:“我送你。”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给人种不容置喙的错觉。
郭铭葚没理他,而是看了眼林屿阔。
顾知然也顺势看向林屿阔。
与他对上视线,林屿阔挑了下眉头,说:“都看我干什麽,你俩的事儿,你俩商量。”
他这意思就是不插手。
郭铭葚悻悻地收回视线,後退一步,掏出手机,准备咬咬牙翻倍加价,多掏点儿钱总比单独和顾知然待在同一空间里要好。
以郭铭葚如今的态度来说,哪怕有朝一日,你突然扔给他个只装有一枚子弹的枪杆子,让他出去杀十个鬼子,也好过用尴尬将他束缚起来,强迫他直面顾知然这个混蛋。
但顾知然显然不想给他逃脱的机会,毕竟他都主动过来了,总不见得让郭铭葚直接将他的话扔到地上踩。顾知然伸出右手,将郭铭葚正在屏幕上操作的手指拨开。
在他的手触碰上去的瞬间,郭铭葚瞬间像碰到了什麽高危险性污染物一般,边甩手变往後猛地一退。
但他这麽一甩手,手机就直接砸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
不用猜,屏幕肯定摔得稀巴烂。
郭铭葚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他就该在酒局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在门口扫辆共享单车,哼哧哼哧地骑着回家,那样的话,他现在都躺到床上刷起手机了。
但面对顾知然,郭铭葚算是敢怒不敢言,他只能瞪大眼睛,紧盯着顾知然,强挤出来句:“我不用你送。”
“要麽我送你,要麽你就别回去了。”顾知然脸上没什麽表情,语气极为平静地说。但没人能质疑他这话的真实性,毕竟顾知然这两年性子愈发糟糕,向来说一不二,更何况是此刻这种醉酒状态,恶劣的性格更是被无限放大。
郭铭葚紧紧地盯着他,不说话。
还是林屿阔率先打破僵局。他说:“段青寂到了,要不我俩送你俩回去。”
顾知然瞥他一眼,说:“你先走吧。”
林屿阔又看了眼郭铭葚。
郭铭葚沉默数秒,才说:“林哥你走吧。”
十分钟後。
郭铭葚和顾知然一同坐到了车後排的座位上,中间隔着极远一段距离,如果可以,郭铭葚怕是恨不得直接坐到车顶上,被风吹被人笑,也比被顾知然恐吓要强。
但顾知然显然没有要恐吓他的意思,他全程未说一字,只是侧头看着窗外。甚至等到车已经停到了郭铭葚家楼下,他仍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下车前,郭铭葚想了想,还是道了声谢,才伸手去开车门,但等手搭到门上,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车门是锁着的。
顾知然根本没准备让他下。
郭铭葚身上的鸡皮疙瘩倏地起来了,他再次扭过头,就发现顾知然那黑漆漆的瞳孔中正倒映着自己惨白的脸色,像只午夜锁魂的野鬼,骇人得厉害。
“你什麽意思?”郭铭葚问。
顾知然却笑了下,那抹笑容很浅很浅,他说:“没什麽意思,郭铭葚,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还没认真谢过我一句。”
他叫郭铭葚名字时,刻意咬重发音,就像不动声色地警告一般,令人忍不住多想。
郭铭葚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