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寂停在楼梯中央,没继续往下走,而是从高处去看林屿阔。
段青寂说:“你不用站着。”
“知道了。”林屿阔说完,才慢慢开始动作,但他并不是走到沙发旁坐下,而是直接原地坐下了。
段青寂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在回忆以前林屿阔喝醉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
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曾经的林屿阔虽然气人,却从来没喝醉过,顶多也就是身上沾了浓重的酒气,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看起来像个傻子。
段青寂再次开口说:“不要坐地板上。”
林屿阔站起来,看了他一眼,问:“又要赶我走吗…。。那为什麽还要让我进来。”
林屿阔脱掉脚上的拖鞋,开始穿自己的鞋,像是准备就这麽接受了“被驱逐”的事实。
段青寂终于忍无可忍,擡脚继续向楼下走,边走边说:“我说的坐,是要坐到沙发上,还有,现在时间不早了,你明天几点上班?还不睡吗?”
“…。。要睡了。”林屿阔脱掉右脚上刚穿好的鞋子,再次换上拖鞋,然後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又看了段青寂一眼,用那种胆怯丶不安的眼神,仿佛段青寂就是个脾气阴晴不定的施暴者,他稍微做错一件事,便要挨一顿打。
段青寂眼睁睁地看着他穿着拖鞋躺到了沙发上。
林屿阔用脑袋压着小臂,甚至没敢调整出个舒服的角度,便闭上眼准备睡觉。过了几秒,他再次睁开眼,看着段青寂问:“我要睡觉了,能关灯吗。”
段青寂:“……。。”
段青寂後悔将他带回来,但在耐心告罄前,还是开口说了句:“回房间睡。”
这次,林屿阔没再问傻兮兮的问题,也没做什麽呆愣愣的事,而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了他几秒钟,然後开口问:“段青寂,你还留着我的房间吗。”
段青寂不愿和一个酒鬼多说这些无用的话,毕竟酒精麻痹之下,说不准过了一晚,林屿阔连一丁点儿关于他的记忆都不会留下,他说多说少有什麽必要,反正最後都会清空。
段青寂只是擡手指了指楼上,说:“二楼,你原来的房间,你记得路吧。”
林屿阔盯着他,没说话。
段青寂以为他是意识不清到了极限,听不清话自然也答不出话。这种时候,段青寂只能认命,只能由他亲自把林屿阔带上去了。
毕竟是他非要开口叫住人家的,他就得认。
段青寂挽起小臂上的袖子,走到林屿阔面前。
他现在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林屿阔连自主行动的意识都没有,他肯定要把他背上去。
不然在客厅睡一夜,明早林屿阔也不用上班了,直接去医院挂水就可以了。
夏夜的风虽然沉闷,凌晨时总归要转凉。
“林屿阔。”
等段青寂走到他面前,开口叫他时,果然就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上某处,没有任何反应。
段青寂弯下腰,准备伸手去扶他起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他抓住了。
“段青寂。”
段青寂转动视线看向他的脸。
林屿阔正看着他,脸上没什麽表情,声音极低极低地问他:“你为什麽还留着我的房间呢。”
段青寂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不待段青寂回答,林屿阔抓着他衣袖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几乎将那块贴着掌心得布料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林屿阔又接着说:“小区大门的识别信息你没删,我的房间你也还留着,你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段青寂,为什麽啊。”
随着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段青寂清晰地看见有一串眼泪从林屿阔的眼眶里落下来,顺着鼻梁丶脸颊,以一道弯曲的弧线为路径快速滑动,最终砸到了沙发上,留下了一小滩弥散不开的痕迹。
“你不生气吗。”林屿阔问他。
段青寂看向被他抓着的衣角,低声回:“我生气什麽。”
“你不让我留在哈市,我还是偷偷回来了。”林屿阔说话的速度变得很慢,慢得让人怀疑,他每个字之间的停顿都是为了咽下喉舌间的哽咽。他还说:“你就是生气了吧,你那时候用那种眼神看我,以前我每次做错事,你都是那麽看我的。”
段青寂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连接到了衣角上,被林屿阔牢牢地攥在掌心里,不断皱缩着。
他不知该怎麽回答林屿阔的问题,只是说:“需要我背你回房间吗。”
林屿阔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直到脸上的泪痕彻底干涸,林屿阔才松开段青寂的衣角,说:“我自己上去就行…。。我记得怎麽走。”
段青寂“嗯”了一声,深深地看他一眼,就准备走。但他刚转过身,就听见林屿阔说:“段青寂,我六年没见到你了…。。我二十五了,我现在能为我说的话负责了,我能确定…。。”
“林屿阔。”段青寂打断他。
林屿阔似乎看见他的身体颤抖了下。
段青寂说:“别再想那些事了,你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