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麽,许久未动。
後来。
林屿阔从同学口中听说,张鹤是从哈市旁边的一个叫岗城的小县城转过来的,岗城也是哈市周边离通城最远的县城,据说托了不少关系,就为了能让他在高三最後这阶段进入到一个学习氛围更好的环境里,而原本在班级里传的那些负面的过往信息,也再次流传了一遍,这些消息交叠在一起,真假难辨。
林屿阔也不愿听他们在那儿搬弄是非,毕竟之前他听的那些传闻里,关于张鹤母亲的传闻是里面看起来真实性最高的,结果却是假的。
更何况,彭荟那样的人,林屿阔也不相信她会愿意将自己的儿子养成传闻中那样偷鸡摸狗丶品德败坏。
在中午放学的时候。
林屿阔直接叫住了张鹤。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空教室。
林屿阔问了他一些关于彭荟的事儿。
张鹤说话时语速依旧慢得很,听得人难受,林屿阔忍着没催促他,毕竟张鹤这样的性格,但凡催促他一下,他保准吓得心惊胆战,之後说的话也变得更加条理不清晰。
张鹤说。
他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早些年彭荟身体好的时候还行,她和他爸张磷一起开了家小餐馆,生意不好也不算,但维持生活丶养育儿女还算是绰绰有馀。
可後来彭荟生病,治疗费用高昂,餐馆也就这麽被卖了,而张磷不知从哪找了个外地的活儿,说是要吃些苦,但能赚不少钱。
于是就这样,张磷去了外地,他前妻的女儿早就已经毕业,还在岗城考了公务员,工作稳定且还算轻松。而彭荟嫁给张磷後,对他女儿很好,这些年感情积攒下来,他女儿也就自觉担起了照顾彭荟的责任。
後来病情恶化,彭荟直接被转入市医院,张磷回来过一趟,他变得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手里攥着他这些日子在外地赚的钱。
他把钱交给彭荟,就又走了。
张鹤的转学也只是为了到市里照顾彭荟,毕竟他姐的工作辞不了,只能在周末坐火车过来看望。
他就说他来。
而转学确实托了不少关系,毕竟市三中虽然不算是哈市重点高中,但也是市区的高中,从县城转进来还是费劲儿的。
好在张鹤成绩还算可以,不至于托了关系也塞不进去。
林屿阔问他,彭荟这些年有没有去过通城。
张鹤说,去过,我妈生病前每年都去。
林屿阔还想问,彭荟为什麽不回家看看他。
可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他也不希望彭荟回去。
他希望彭荟走,远远地走。
通过张鹤的话,林屿阔知道了彭荟在祖父去世那天回过通城,只不过她躲开了所有人,没让任何人看见她。
彭荟也知道他被收养的事,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选择没在祖父的葬礼上露面。
张鹤说:“我妈说,她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你总是会觉得愧疚,她不想那样。”
愧疚。
为什麽愧疚呢。
只有林屿阔清楚,因为他长得像他爸,而在彭荟的婚姻中,他爸始终都扮演着无责任丶无道德丶无感情的那一方。仿佛彭荟的下嫁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冲动丶识人不清。
他爸将一切责任都推到彭荟的肩膀上。
不作为,不承担。
他就像是一道令人厌恶的阴影。
林屿阔还记得,他爸出车祸死的那天,也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可彭荟却很痛苦。她紧紧地抱着林屿阔,告诉他不要害怕。
後来她也时常这样抱着林屿阔安慰,因为在她看来,林屿阔幼年丧父,整个人生都将笼罩在悲痛之中。
她无比惶恐。
林屿阔不希望她感到惶恐,尤其是彭荟会在他面前可以隐藏这份惶恐,佯装无碍。
所以,林屿阔开始感到愧疚。
彭荟是为了他。
林屿阔後来不再问了,他就沉默地听着张鹤说那些关于彭荟的事儿。
而张鹤说的差不多了,便观察着他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我妈…。。她就剩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林屿阔擡眼看向他。
张鹤说:“她本来就想放弃治疗了,是我爸坚持,但後来他们谈了很久,我也不知道具体谈了什麽,只知道结果是,等我安心高考完,她就不再继续治疗了,回家过完最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