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寂对他很好,非常好。
林屿阔扪心自问,如果他是段青寂,如果他收养了“林屿阔”,他是否能做到这份儿上?
他绝对不能。
早在“林屿阔”第一次表现出不对劲的迹象,或是令人怄气的针对反抗时,他就会立即抓着“林屿阔”的脖子将他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他没必要为任何人负责。
可段青寂不是。
他心里有责任感,他心甘情愿为林屿阔负责。
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要继续贪得无厌下去,一步步踩着段青寂的底线,用近乎折磨的方式对待他吗。
林屿阔的心仿佛被割裂成两部分,一边是贪婪,他不甘心就此止步,不甘心只得到这麽一点点,而另一边则是愧疚,他仅有的道德感在告诉他,他这样无异于将段青寂放到刀刃上凌迟。
心脏的左右两端互相拉扯着,中间的裂痕也兀自流淌着刺眼的鲜血。
他究竟该何去何从。
林屿阔哑声叫他:“段青寂。”
段青寂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林屿阔轻轻摇着头,用脸蹭着段青寂的掌心,说:“我错了。”
“你没错。”段青寂以为他是在为亲生母亲糟糕的处境而感到自责,便低声安抚道:“是她抛弃你走了,她选择不再和你联络,她现在才找你,或许只是为了临死之前看你一眼,告诉你她要走了,让你以後别再想她。”
林屿阔也没多解释自己那句话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她不是抛弃我,是我们一起商量的,我们要是在一起,谁都不会好过,所以她才走了。”
其实这话,林屿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现在是不怨彭荟,因为以他现在的角度来看,彭荟曾经做的全部选择都是绝对正确的。
一个过世前夫留下来的孩子,能带给她的只有流言蜚语和数不尽的拖累。
而且彭荟曾经待他很好,甚至比其他人的母亲做的还要好。
她是爱他的。
至少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是。
段青寂不置可否,只是用指腹轻轻蹭着林屿阔的眼尾,生怕他的泪再次流出。
林屿阔深吸了口气,嗅着段青寂身上的气味,睁眼看着段青寂西装上的雨痕,良久才开口道:“段青寂,你想让我叫你段叔叔吗。”
他把选择权交给段青寂。
段青寂只思索了几秒,便说:“你现在就很好。”
他不想强求林屿阔。
更何况林屿阔直接叫他名字这几年,他也已经习惯了。
林屿阔笑了,笑容很淡很淡。
他应了声:“好。”
他让段青寂自己来选择,却又遮掩着,不直白地告知规则,也不告知这问题之下隐藏的意义。
林屿阔早就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哪端取得了胜利。
他虽感愧疚,但更贪婪。
他的所有迟疑与反思,都像是野兽为了更大的猎物,而短暂舍弃的骨头渣。
对小利益的舍弃,是为了以後更加理直气壮的掠夺,也是为了让猎物再次放下戒备,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