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林屿阔的脑袋就往後靠了靠,他眼睛闭着,看着像是睡着了。
段青寂也在此刻才将视线挪到他身上。
他的视线是平静的,好似早上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他只是照常观察林屿阔这一觉睡得稳不稳当。可林屿阔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就像是根极细的线,正一寸一寸地绕到他的身上,仿佛随时会将他捆绑起来,质问他为什麽突然变了。
煎熬吗,段青寂。
现在的段青寂就像是当初的林屿阔。
而林屿阔则成了那个把事都藏在心里的段青寂。
角色互换。
林屿阔突然动了,段青寂收回视线。
但林屿阔只是挪动了下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同时将外套裹得更紧,便没了下一步动作,也没睁开眼睛。
他还在睡着。
段青寂无声地深吸口气。
煎熬。
他始终都不懂林屿阔。
以前,他不懂林屿阔声势浩大的质问和愤怒,如今他不懂林屿阔突如其来的冷淡和寡言。
他不懂他。
他们好像又变得生疏了。
这就像是无论如何都要走的一条路。
段青寂不知道这是否是最终结局,或许是的,因为还有两周,林屿阔就会迫不及待地解除领养协议,然後彻底——消失。
段青寂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该问一问林屿阔。
你还想留在哈市吗。
……。。
老实了几个月的林屿阔似乎终于装不下去,开始蠢蠢欲动。他逃了那天晚上的自习课,拿着段青寂早上递给他的那把雨伞,去了第一医院。
张鹤求他做的事,他根本没答应,也没必要去做,因为他和张鹤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无法从张鹤那个一无所有的男孩身上获得任何东西,甚至连一丁点儿乐趣都没有。
但林屿阔还是来了医院。
因为那张照片上的人,他曾经见过。
在他小时候。
林屿阔找到张鹤说的那间病房後,没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顺着门上的小窗户往病房里看。
他看见那个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上插着输液针,手腕骨严重突出,瘦得吓人。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命不久矣,因为她身上毫无生机。
林屿阔看了会儿,才伸手推开房门。
他没弄出任何声响,但床上的女人还是醒了。或许是因为门被推开时,她听见了走廊里那细碎的哭声——来自其他病房病人的家属。
女人开口问他是谁,也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她只是擡头看了眼输液瓶里的药还剩多少,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林屿阔走到病床边,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
或许是因为生病了,女人实际上看起来要比照片上苍老瘦削不少。
“张鹤叫我来的。”林屿阔率先开口说。
女人“嗯”了一声,才睁开眼,这回她开始直勾勾地盯着林屿阔看。
林屿阔也在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