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在林屿阔浴室里发现监控,他会佯作不知,然後明天再雇人来将房子里的全部监控处理干净,用最温和的方式来告诉林屿阔,他已经发现了,并且做出了处理,等着林屿阔自觉来认错。
如果在林屿阔的浴室里发现了监控,刚好人赃并获,他只要把监控放到林屿阔面前,再一声不吭丶面无表情地回到卧室,继续冷处理,将林屿阔当作隐形人忽视几天,林屿阔就会承受不住地主动认错,再自觉做出改变。
可现在,段青寂突然有些迷茫。
他到底哪做错了,能让林屿阔走到这一步。
当初他收养林屿阔,真的是还了人情吗?
如果他从来都没收养过林屿阔,林屿阔会不会走上一条不似现在这般违背道德丶泯灭人性,甚至有极大可能会在未来触及法律不允许的领域的道路。
段青寂缓缓闭上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表情面对的林屿阔。他只是把试卷上剩馀的错误点抄完,而後又选了两本内容不算冗长的心理书,尽可能简单地对林屿阔进行了相关介绍,便走出了这个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後,段青寂坐在窗边,垂眼看着地板上倒映的自己的影子,沉默地抽了几支烟。
这晚失眠夜,段青寂是否也曾後悔这些年的忙碌只换得个掉进钱眼的名声,却无一位知心人陪他买醉。
他的身心都变得麻木。
疲惫不堪。
这样的段青寂自然也无法意识到,从浴室出来後的他在本子上写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凌乱急躁,小小的字就像是被拘禁在无形的方框里,连比划舒展不开。
林屿阔坐在椅子上,按照记忆模仿着段青寂刚才的坐姿,在段青寂写的那些内容之後,难得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开始重新做那些错题错误点。
可到底是个学渣,再怎麽认真也是错九次对一次,做完一整页的提下来,段青寂那漂亮的字迹上面反倒被叠加了不少刺眼的红色叉叉。
“啧。”林屿阔撇着嘴,有些嫌弃自己。
他是不是该练练字了?
林屿阔把双脚踩到椅子上,仰着头向後靠,本子也被他举到头顶。
买字帖应该没啥用吧。
让段青寂教他?
这活需要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太长,段青寂能愿意吗?
林屿阔的眉头越皱越紧,开始一页页地往後翻,他的视线掠过段青寂写下的每一个字。好像从他第一次见段青寂写字,段青寂的字就已经写得这麽好了。
这玩意儿不会是天生的吧。
不应该。
段青寂是不是以前也描过字帖?
正当林屿阔准备从椅子上起来,去找段青寂问一问时,突然发现——这页上段青寂写的字有点儿飘。
他走神儿了。
林屿阔得出这个结论,身子不自觉地坐直。
当时他就在段青寂身边,但段青寂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说话节奏,表情也一如往常那般淡淡的,偶尔还牵扯出来一抹还算温和的笑。
这根本挑不出错处。
那段青寂为什麽走神儿了?
他当时在想什麽?
段青寂是不是觉得他听得还算认真,在心底赞美了他几句孺子可教,准备以後也用这种方法对他,所以才走神儿了?
林屿阔不自觉地开始幻想。
或许以後段青寂对他态度会比现在好上不少,更关注他,更喜欢他,也更在乎他。
到那时候,他再蜕下“立地成佛”的僞装,再跟段青寂好好谈谈他俩之间的感情,段青寂是不是反倒会看在他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的份儿上,认真考虑一番?
林屿阔开始笑。
会的吧。
大不了他再像小时候那样磨磨段青寂。
放下本子後,林屿阔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甚至准备明天起个早,和段青寂一起吃个早餐,再在门口目送他去上班。
林屿阔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调调,准备快点儿洗漱,收拾完就上床睡觉。
好像明天要下雨。
他明天早上要记得提醒段青寂带雨伞。
虽然段青寂也不一定需要他的提醒,他也想好好表现一下。
林屿阔脚步欢快地走向洗漱池。
他擡手把水龙头拧开,接了捧水往脸上扑。但随着他弯下腰,低头把脸往水流近处靠时,原本在洗漱池边缘放着的那不起眼的东西也瞬间清晰起来。
黑色的,方形的——微型监控。
林屿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