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有多看重他,现在就有多失望丶多气愤,恨不得狠狠给他两拳才好。
万凯被说得羞愧万分,脑袋恨不得低到地里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沉川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半晌,对面却闷屁也不放一个,当真气人得紧。
见沉川颇有越骂越激动的架势,梅寒连忙制止了人,现在可不是泄愤的时候。
沉川好歹是不再骂人了,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地别过头,不看了。
梅寒长长叹了口气,缓和而又坚定地说:“你哄骗阿布与你做这种事,我们夫夫俩万万容不下你。”
“我知道……这几日多谢沉老板梅夫郎关照了。”万凯终于闷闷出声,“我会带阿布走的。”
“你还想带阿布走?”沉川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无耻之徒似的,“你做梦去吧!”
万凯错愕地擡起头,似乎不大明白沉川这话的意思。
梅寒握住沉川的拳头,再次制止了又要发作的人,语气轻缓又不容置疑地道:“我们不留你,但也不会任由你带走阿布。”
梅寒:“若阿布与常人无异丶是自愿这般也就罢了,可偏偏……阿布心智不全,已经不知被你哄骗着欺辱了多少时日,但凡今日知晓这事的人有基本良知,也不会放任你仗着阿布对你的信赖继续欺辱阿布。”
“不是,我没有……”
沉川直接打断万凯的话,冷峻道:“你最好不要纠缠,我们会将阿布的情况上报官府,若官府也说阿布没有其他亲朋,那我们也不是养不起阿布你……”
“沉老板这中间似乎有误会!”万凯愕然不已,已然明白什麽,慌忙飞快打断沉川的话,“我与阿布是两情相悦丶情投意合的!”
沉川只当人在狡辩,神色一厉要骂人,就听万凯接着道:“阿布不是生来就是这般的,是前年被他爹娘硬生生打成这样的啊!此前我们二人早就心意相通,虽此事为人不耻,但我确乎没有哄骗过阿布!”
沉川涨到心口的怒气一滞,一下散了大半,有些茫然地扭头看梅寒,梅寒也茫然看着他。
接着二人就听见万凯说了一件尘封往事……
万凯与阿布从小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彼此生了不一样的心思,爱意汹涌,少年人又大胆妄为,即便知道这样的感情不容于世,也很快沉沦,背着所有人暗通款曲。
二人就这般密切交往了几年,家里也只当他们关系好。直到年长几岁的万凯对婚事一拖再拖,拖到二十好几也不肯说亲,教双亲察觉不对,顺着蛛丝马迹发现了二人的私情……
双方家人无一不勒令二人断绝往来丶从此以後与对方形同陌路,但二人虽不得见面,仍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咬死了这辈子非对方不可。
万凯双亲气得大病一场,病中便请来族亲长老,与万凯断绝了关系。
说到这里,万凯眼眶微红,目中又愧又恨,“我在阿布家找到阿布时,阿布被打得不成人样,人已经不省人事,他爹还抓着阿布的头发往地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阿布他爹喊着要打杀了阿布的模样,更忘不了阿布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似是说到痛处,万凯缓了缓,越过了这一段。
“阿布家里也不要他了,我要,我背着阿布离开……我带阿布去看大夫,阿布醒来後就,就不太一样了,连我也认不出来。”
村里人当他们是异类,是洪水猛兽,是沾上就要人命的瘟疫,联合起来将他们赶出了村子。且这事闹得大,方圆百里都有各种传言。
没有容身之地了,万凯领着阿布远走他乡,到别处谋生活。
离了那方寸之地,见识的多了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并不那般可怕,如岭安府城这样的大地方,虽也不太能接受他们,但好歹不会像村镇人那麽不体面。
万凯用力睁睁眼睛,哽着声音道,“阿布会好的,我一直在带阿布看病吃药,他现在已经比一开始好很多了……”
阿布从什麽也不懂,慢慢学会自己吃饭丶洗脸丶穿衣裳……总有一日,阿布会恢复正常。
“那我刚才骂你你怎麽不还口?”沉川很是心虚,问得底气不足极了。
万凯似是不明白沉川为何这样问,“沉老板骂得也不错,阿布现在确实……”总之比这恶毒的话他听过的只多不少,这实在算不了什麽,甚至听人是关切阿布的,他反倒不介意了。
“但我没有哄骗过阿布,”只这一点万凯必须要强调,“沉老板和梅夫郎要是不信,我回住处取断亲书来与你们看,我和阿布都按了手印的,半点做不得假。”
夫夫俩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见浓重的内疚和尴尬。
万凯还要发毒誓,沉川赶紧干咳两声,既是阻止人也是缓解尴尬。
沉川:“是我们俩错怪你了,实在是对不住。”
“我们对你们二人之间这种感情没别的看法,跟我们夫夫俩也差不多的。不过先前不晓得还有这出往事,以为是你坑蒙拐骗……咳咳,总之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也向阿布道歉。”
闻言,万凯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只觉双目的热意几乎忍不住。
这两年里他和阿布挨了许多骂,可从没人像夫夫俩这样,反过来向他们赔不是。时日久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罪,觉得他和阿布的感情见不得光,慢慢忘记二人初初心意相通时,恨不得召告天下的欢喜之情。
猛一听见道歉声,让他不自觉鼻子发酸。
梅寒心里不是滋味极了,郑重向人道了歉,又斟酌道:“抛开这出误会不谈,我们夫夫二人对你和阿布都是很满意的,之所以这麽生气,也是有这个缘故在。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很希望丶欢迎你和阿布留下来。”
“不知道你和阿布愿不愿意?”
“愿意,我很愿意。”峰回路转,万凯顾不得收拾情绪,连忙回复。
夫夫俩松了一口气,让万凯先在屋里平复一下情绪,二人先去店里忙。
一带上房门,夫夫俩默契地看向彼此,都很过意不去。
“完了,咱冤枉人了。”
梅寒:“怪我,我没弄清楚就贸然告诉你……”
沉川改口:“也不能这样说,我也不傻,总会发现不对的,早晚都要有这一出。”
夫夫俩商量一番,立刻得出了补偿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