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过往
“咱几日没进山,山里都大变样了,发起来好多野菜。”
沉川用镰刀把一根一丈多高的楤木勾着,待楤木弯矮了,伸长胳膊一折将顶上的嫩苞曲下来。
蜕下镰刀,楤木一下弹回去,晃晃悠悠弹了几个来回才静止下来。
梅寒伸手去接,“这个这麽多刺也能吃吗?我从前还没见过呢。”
“上头有刺,别扎到手了。”沉川绕了绕,示意梅寒用篮子接,“刺嫩芽和香椿一样,南边生得多,北边不怎麽长。”
“不过味道没香椿重,焯水把刺焯软了,凉拌或是炒鸡蛋都好吃,香得很。”
梅寒嗅了嗅,刺嫩芽果真散发着一股浅淡的清香味,闻着很是清新,和方才找到的香椿形成鲜明对比。
梅寒:“就是太难摘了,一棵树就生一两爪嫩苞。”
楤木大多不到人手腕粗,高一丈左右,树身密布着尖锐的丶足有三四分长的木刺,要是不小心抓握划伤了可有得受。
且那楤木多为直挺挺一株,不蔓不枝,没有旁的枝丫,只顶端才生一簇叶,即为刺嫩芽。
刺嫩芽也浑身被刺,刚发出来时刺较软,还有几片光滑的皮包裹着,等发几日叶长大散开了,那些刺也阳刚起来,更教人触碰不得也吃不得了,便是滚水焯几回都不成。
“什麽时候得空了来挖十几二十颗回去栽,到时日日在眼皮子底下,长到手掌大就摘了吃,能附大些也不怕老。”
沉川心痛地摘下几个才一寸多长的刺嫩芽。
一棵楤木就生一个刺嫩芽,老了吃不得,太小了又不够塞牙缝,教人又恨又爱的。
沉川摘刺嫩芽,梅寒就采地上才冒出来的蕨苔。
蕨苔还不到盛发的时候,隔三五步就能采到一棵。约莫过个六七日到盛发期了,那才密密麻麻的采都采不完。
後头再下几场春雨,蕨苔全长大长老了,枝叶伸展开来,能有一人多高,届时进山就难走了,在蕨苔间穿行像有东西在後面牢牢缀着一样。
“山里蕨苔瞧着比寨子四周的长得好,又肥又嫩的。”梅寒几下就摘了一把,绿的紫的褐的,嫩生生水灵灵的,喜人得紧。
沉川:“寨子周边那些一冒头就让掐了去,你心细还看得到几根,我就没见过影儿。”
不仅大人掐了自家吃,那帮半大孩子还总成群结队打蕨苔喂牛喂那几头小野猪,整个寨子周边都教他们祸祸完了,难见到一个活口。
听着人有些幽怨的语气,梅寒不禁露出笑来,“我多摘些回去做给你吃,吃不完就晒干存起来,想吃的时候都能吃着。”
沉川也笑,把镰刀挂在树杈上,弯下腰双手捧着梅寒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还是我夫郎会心疼人。”
摘刺嫩芽之馀,沉川也时不时蹲下来摘几棵蕨苔,在一块石头下发现一棵被压扭曲但足有两指肥的蕨苔,兴冲冲叫梅寒来瞧,半点不见一人进山时的不耐烦模样。
除了蕨苔刺嫩芽,又还找到两丛北边不常见的月亮苔,叶和嫩茎如同蜗牛一般蜷缩,教几层软绵的白色绒毛细细包裹着,有几分可爱。
听得沉川说这月亮苔焯几道水也去不掉苦味道,与什麽苦瓜有些相似,梅寒闻着就下意识觉得气味苦,不晓得人怎麽觉出味道好来。
二人边搭着话边采着野物,及至装满两个篮子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朝野茶林去了。
今日的打算本来是去野茶林看看有没有早发的茶树,不成想遇到新发的野物就走不动道了。
打定主意去茶林时,路上碰上几株生得极好的,总忍不住停下来采,直将篮子堆冒了尖儿再装不下多的了。
两人直在路上耽搁到晌午才到茶园。
沉川寻了个地方放下两个篮子,领着梅寒在茶林中穿行。
不一会儿,拉低一枝茶树枝,朝梅寒道:“我判断的没错,有几个品种的茶树都是早生种,我俩倒是来晚了几日,这都长到一芽二叶来了。”
梅寒凑近瞧了瞧,只见墨绿的老茶叶映衬中,嫩绿柔韧的茶芽俏生生的,随着沉川的力道小弧度颤了颤,可人得很。
“是长老了不好采了吗?”梅寒不由有些可惜,还是在家里耽搁久了。
沉川一瞧就知道他心里想什麽,好笑道:“才不老,这时候采正正好。”
“你不会悄悄觉得我俩成亲的日子定得不是时候吧?”
沉川蓦地凑近梅寒,夸张地眯着眼睛打量梅寒,一副拿到人错处的模样。
“我只是觉得要是不能采了有些可惜,怎麽就像你说的这样想了?你这人真是,老是故意说这些话。”
梅寒真有些生气了。
平日里为调戏人说的那些话尚能算作情趣,可今日却拿成亲的事来说,还是人正经担心的时候,虽晓得人话虽不着调,却没有责怪或是抱怨他的意思,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这点不舒服本没什麽的,转眼就抛到脑後了,要说出口了指不定让人觉着他无理取闹,平白惹人生厌。
然而不知怎麽,梅寒忍不住就显出些不快来。
沉川显然懵了一下,见人抿着嘴别开脸不看他,很不明白自己怎麽惹到人了。
“怎麽了,怎麽突然不开心了?刚不还好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