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明白了,当即当着衆人的面,兴奋地掏出记功劳的簿子和毛笔,在杨大地身上沾了点水,奋笔疾书起来。
边写边念道:“老鸦山寨寨规第二条,所有人不得对自己媳妇夫郎动手……”
第一条寨规是偷一回东西剁一回手,早先他就白纸黑字记下了。
“如有违者,寨法处置:由大当家,”写到这里划掉一个字,接着写念,“由大当家和三当家亲手揍一顿,死生概不负责。”
他觉着沉川还是心太软,下次他自己动手,非得把人屎尿屁打出来。孔方金就算了,细胳膊细腿的老好人,揍人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寨规第三条,凡背後造谣他人者,一经查明情况属实,犯一次罚赔铜板一百文。
寨规第四条,无故伤人者,罚赔医药费与额外罚金,视受害者伤势轻重而定。”
沉川冷静下来了,想着也不能事事暴力解决,像背後说人坏话这种情节较轻的,便只罚钱了事。
但他是气不过有人说梅寒坏话的,再有下次还得动手,就加了第四条,气他是要出的,大不了出了气再赔钱就是了。
杨大地被几人擡到山洞外面,忧心了半晌的妇人夫郎都围了上来,听得新加的寨规,都言说好,有感性些的还落了几滴眼泪。
有沉川和山寨撑腰,寨里姑娘和小哥儿腰杆子都直了,说几句硬气话也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被怼回去。
梅寒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却不知该说什麽好,只一味地望着沉川,像有千言万语要说。
沉川反教他看得不自在,打了个哈哈,让梅寒把他打杨大地赔的钱给兰哥儿送去,顺道带几句话。
梅寒暗地里牵牵沉川的手,才拿了钱去找兰哥儿。沉川教他主动牵了牵,剩下的气全消了,心里有些美。
兰哥儿却不肯收钱。
“他背後说你的不是,大当家的给你撑腰出气,他遭了打是活该,我如何有脸收这钱?梅哥儿快收回去吧。”
他扶着肚子半别开脸,很没脸见梅寒。
他是杨大地的夫郎,与杨大地就是一体的,不管杨大地干了什麽事,不是他干的,但他作为杨大地的夫郎就会遭人看不起。
且杨大地干了这麽多丢人的事儿,便是寨里妇人夫郎好性儿不怪罪在他身上,他也没脸与人相交。是以常常一个人在一处做些活儿,没脸跟人凑在一堆。
“你是你,杨大地是杨大地,大家夥都晓得你性子是好的。”
梅寒牵了兰哥儿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二两银子,“沉川也知道你的难处,这是我俩私下给你的,与杨大地无关。
“他不成器,你便得多为自己和孩子打算,你快收着,别给杨大地知道。”
沉川打杨大地的医药费和罚金最多不过几百文,他却拿了二两银子给梅寒,不消多说什麽,梅寒就晓得他是怎麽想的。
“……多谢梅哥儿你和大当家的。”
兰哥儿手教梅寒握着,手心里是实打实的二两银子,当下没忍住落下泪来,忙背过身去揩眼泪,揩完才回过身,不好意思地朝梅寒笑了笑。
梅寒瞧他这样苦心里也不好受,轻柔着力道拍拍他的手,柔声把沉川悄悄让他带的话说了。
“沉川还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杨大地和离了,不跟他过?”
“这丶这……”咋一听得这话,兰哥儿很无措,惶惶地望着梅寒,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要是离了杨大地,他一个没得手艺的哥儿……
梅寒安抚地笑笑,“你要是愿意跟他和离,沉川会帮你,寨子也不会不管你。”
想起二人这些天在山里忙活的野茶林,梅寒心里就有干劲儿,觉着让兰哥儿和杨大地离了也有些底气。
这儿没旁人,他就和兰哥儿稍微透露了些,不过只说了沉川想为寨里妇人夫郎谋个轻松又有钱挣的活计,详细的都没提。
兰哥儿听了很是吃了一惊,死水一般的心也动了动,眼里燃起些希望。
却在这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踢他,他愣了一下,回了神,嘴里说不出的凄苦。
兰哥儿不敢看梅寒鼓励的眼神,缓缓垂下眼,“还是算了吧梅哥儿,我多谢你和大当家的好意。”
“怎麽了?可还有什麽顾虑?”怎麽方才还有些意动的样子,突然就改了主意?
梅寒追问几声,兰哥儿才再开口。
“若是和他离了,我是脱离了苦海,可我的孩子……”兰哥儿无意识又掉下泪来,已是苦得分不出心神擦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