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宁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道:“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除了有点无聊以外……你们这些神侍怎麽熬过来的?”
突然想到了他困惑已久的问题,曲宁问道:“我见其他的神侍干完活就跑不见了,你们是不是有秘密基地什麽的,藏了很多好东西,一下班就聚在一起玩。”
“我不是神侍。”
主神脱口而出否定了曲宁,思绪百转千回之间,祂艰难地承认自己不想被曲宁继续当作他们当中的一员。
理由嘛,因为神侍们在此神域几乎没有活计可以做,在曲宁被送进来之前,他们花大把的时间在单独的空间中寻欢作乐,倚仗着自己因享过酥酪和浓酒而强健长寿就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令人不快的举动。
没错,人以群分,主神也同样,祂不想和那些神侍混为一谈。
在说出口的下一秒,主神有点紧张——曲宁会反应过来祂其实就是这片神域的主人吗,会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作祂的伴侣而送进来的吗。
并不是祂多想要一个伴侣,主神用比先前都快的速度开解,是因为祂想知道曲宁这个安静的丶淡淡的人会不会因为突然陷入亲密关系而变得激烈。
祂捏紧了手指。
“哦,我早就发现了。”
曲宁疑惑地瞟了男人一眼,精致的眉眼中隐隐带着一丝丝嫌弃。
“我确实不是特聪明的那种人,但也没有笨到这也察觉不出来吧!”
“那……”
主神的心跳速度比往常更快了一点。
“你是主神的助手,或者‘神官之类的吧。”
主神的心跳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曲宁信誓旦旦:“你的气质一看就是被人侍奉的,打扮比神侍都奢华,对这些建筑很熟悉,知道很多其他神侍不知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你能请费利兹来帮忙,我之前问过莫伽他们,他们都说主神的神侍当中就没有和其他神祇交好的,这里的神侍一生都没和其他的神祇打过交道。”
“所以呢,”曲宁眨眨眼,驱赶走睡意:“我觉得你在那种听从主神的命令做事的丶类似人界的大臣那样的职位上。”
“合理的推断。”
主神沉默了一会,如此回答到,既没有肯定曲宁的猜测,也没有否定。
“那你是否知道,主神什麽时候会回来?”
“你想见祂?”
曲宁想着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人脉了,没必要说太多谎,于是诚实道:“是的,我想出神域一趟。”
“费利兹偶尔会有信件,但我没有办法给祂回信请他来接我,只能去找主神了……希望他不要太讨厌我。”
主神看着曲宁,不知道怎麽回事想到了很多年前见到的一只鸟。
当时它被祭司用金丝编的笼子装着,羽毛光滑,叫声清脆而不令人厌烦,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功夫挑选的,送到祂面前时,竟不惧怕祂的神力,好奇地打量祂,咬着笼子的小门鸣叫。
祂虽然不觉得这东西能“解闷”,也不觉得着东西能使祂“对人间的生灵充满爱”,但还是像对待从前的各式祭品那样,将它交给神侍打理。
过了一段时间,祂看见有几个神侍在草地上玩一只色彩斑斓的东西,一会抛掷,一会拉扯,他们周身轻飘飘地飞着细碎的羽绒。
竟然是那只鸟,只是它瘦到连自己的尾羽都支撑不起,翅膀的羽毛泛着死气,喉咙里不再发出鸣叫,嫩黄的喙空空地张着,残留着一块凝固的血液。
神侍们年轻,又因祂不过多约束而骄纵,见到祂了只是嘻嘻哈哈地解释:“这鸟在笼子里不吃不喝,快要死了,我们想着反正都要死了干脆拿出来玩一玩。我们还没见过这麽漂亮的鸟呢!”
祂处死了那些神侍,让其馀的神侍收拾满地的羽毛。从那以後,所有的神侍都不敢随意处置祂的所有物,也没有神侍敢在空闲的时间里乱逛,无论祂在不在神域。
曲宁不是祂的鸟,主神很清楚,但是在这麽一刻,祂福至心灵地明白了曲宁有和那只鸟一样心情。
他想要自由地出入神域。
无论曲宁怎样委婉,怎样降低话语里的期望值,主神都知道,曲宁不想要尴尬地等待费利兹或者别的什麽神的帮助,也不想要讨好一个从未谋面的主神。
“祂不讨厌你。”
“嗯?”
主神再一次重复:“不讨厌你。”
见曲宁目光里有些疑惑,主神不知道为什麽不敢继续用眼神捕捉他的呼吸。
祂背过身去假装看另一扇窗外的风景:“我会告诉祂,明天,你就能出去了。”
“这麽肯定?”虽是怀疑的语气,但曲宁的声调已经拔高了,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明显,但对于神来说,简直像直白地告诉主神:“我很开心很期待”。
这让祂有点心痒,转过身来,仔细地看了一眼曲宁,正要开口——
曲宁随手束起来的头发,有点乱但是很可爱;曲宁睁大的眼,把眼皮上的那一粒痣掩住了,但是这个角度能看见睫毛很长,有点毛茸茸的;曲宁已经微微上翘的嘴角,上一次看到他笑似乎已经过了太久;曲宁不自觉握紧椅背的双手,线条流畅指甲干净,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祂转过身,假装无事发生。
“嗯丶嗯。我……我知道祂不是刻薄的神,祂会同意的。”
“那太好了!谢谢!”曲宁跳起来向男人跑去握了一下他的手腕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的手应该只是正常温度,但是男人却像被烙铁烫了,肌肉瞬间紧绷,曲宁几乎错觉自己在握一根铁柱。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