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他苦笑着,眼泪却从眼角落下,“沈灼渊……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他擡头看向天边那个白影,释然一笑:“师尊……这次,弟子选对了。”
沈灼渊的劫渊戟,如怒龙昂首,钉于城墙之巅,其上业火沿着砖石缝隙蜿蜒流淌,犹如赤炎长河。
他抱臂看着远处翻滚的雷云,突然轻笑:“雪尊大人,你家的白莲和我教的青莲,配合得不错啊?”
无烬雪站在他身侧,终雪鉴化作满月。白发被罡风扬起,有几缕缠上了沈灼渊的护腕。
“净世铃是你故意引我去赠天音寺的。”
“是又如何?”沈灼渊挑眉轻笑,劫渊戟突然嗡鸣震颤,“现在不正好用上了?”
弓弦震响,白虹贯日,箭芒所过之处,连光阴都被冻结成霜。
劫渊戟破空而出,戟刃划过的轨迹燃起焚世红莲,与那枚冰晶箭矢在苍穹之巅轰然相撞。
“轰!”
三千年前分离的双莲,此刻竟在毁灭中重聚。炸开的混沌青莲虚影笼罩三界,莲瓣舒展的刹那,天穹如琉璃般寸寸龟裂。
漆黑的裂隙中,混沌之气奔涌如洪,所过之处,万物归墟。
草木凋零,转瞬枯朽为灰;江河倒流,水底沉尸浮空而起;修士的法器灵光湮灭,凡人身躯自指尖开始石化,化作一尊尊绝望的雕像。
这是真正的九千年天劫,三界重置的开端。
无烬雪立于业火长城之巅,终雪鉴在手中剧烈震颤。弓弦崩断又重组,每一次撕裂都带起冰晶血雾。
沈灼渊站在他身侧,劫渊戟插入城墙,红莲业火顺着砖缝蔓延,与无烬雪的净世之力碰撞丶交融,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红白交织的屏障。
“红莲焚世,白莲净劫。”无烬雪擡眸,琉璃净瞳映出天穹的裂痕,“这本就是混沌青莲赋予我们的共业。”
沈灼渊嗤笑,眼底暗红翻涌:“共业?不如说是共犯。”
他反手一划,劫渊戟锋刃割破掌心,血珠坠入无烬雪袖中,在白衣上绽开点点红梅,妖冶而刺目。
“你的罪我背一半,我的孽你担一半。”他唇角勾起,眼底却无笑意,只有一片凛冽的决绝,“公平得很。”
天劫馀波尚存,混沌裂缝中复现雷鸣般的轰响,仿佛天道最後的怒吼。
沈灼渊抹去唇畔残留的血迹,劫渊戟紧握于掌中,戟锋上的业火闪烁不定,映得他眉目如染血刃。
无烬雪的银丝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终雪鉴的弓弦已断三根,然而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苍穹之深。
“再来一次?”沈灼渊咧嘴一笑,齿缝间全是血,语气却带着惯有的戏谑,“白莲主要不歇会?”
无烬雪视线扫过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琉璃瞳中倒映着天穹深处最後一道混沌雷劫。那已非雷霆,而是一道足以吞噬三界的虚无裂痕,蕴含着归墟之力。
他的指尖轻掠过终雪鉴冰晶弓的弧身,弓背上蓦然绽出红莲纹路,与沈灼渊的业火交相呼应。
沈灼渊微微一顿,旋即毫不犹豫地将劫渊戟掷出,赤红戟刃撕裂长空;与此同时,无烬雪的终雪鉴箭矢破空而出,冰晶箭芒冻结万物。
冰与火在苍穹之巅交错碰撞,爆裂出一道横跨天际的时空裂缝,混沌之气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双莲并蒂日,因果烬霜时——合!”
并蒂双莲映道途,混沌一统归无极,那一瞬,万籁俱寂,宇宙无声。
一道红白交织的光柱贯入雷劫核心,业火焚毁混沌,净雪填补虚无。天穹如被无形之手缝合,裂隙边缘却仍在缓慢蔓延,仿佛天道最後的挣扎。
红莲业火与白莲净世之力不再相斥,而是如藤蔓般交织攀升,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抵九霄。
沈灼渊屈膝跪地,臂骨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响声,鲜血自唇角蜿蜒而下。
无烬雪唇边泛着猩红血迹,终雪鉴之弓上的裂纹愈发细密,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
雷劫馀威仍在天地间撕扯,亡魂的呜咽随风盘旋。
无烬雪解下腰间无垢翎,霜色流苏垂落如泪;沈灼渊振臂擎起冥照灯,青铜灯座映着幽蓝火光。
“翎扫千山雪,灯温一寸心——归!”
翎羽挥出漫天暴雪,灯焰撕开混沌阴霾。无垢翎的扇骨在罡风中寸寸焦黑,冥照灯的微光被挤压得只剩豆大一点,却倔强地照亮了轮回路的尽头。
灯影晃动间,李然宗的残魂忽然驻足,朝二人深深拜下。
沈灼渊嗤笑出声:“哟,死过一回倒懂礼数了?”
无烬雪却望向灯罩,那里映出一幅画面:年幼的沈灼渊蹲在混沌青莲旁,正把一朵白莲幼苗往红莲边上挪。
“……”
“看什麽看?”沈灼渊猛地扣住灯罩,裂纹顺着他的指缝蔓延,“走了,补天去。”
天穹之上,混沌青莲的真形终于完整显现。莲瓣赤红如血,莲心净白如雪,缠绕莲茎的因果线上,浮动着万千生灵的命格篆文。
在苍穹裂隙边缘,红白双莲的根系终于相缠。
业火不再灼烧净雪,反而像重逢的故友,在太古约定的轨迹中螺旋攀升。焚尽污浊的是赤莲烈焰,弥合虚空的乃白霜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