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玄冥真君的身影在碑林外浮现,手中捧着一盏破碎的红莲灯,灯芯将熄,“九霄已经察觉了。”
沈灼渊头也不回,红莲纹在眼底明灭:“他当然会察觉。”
“毕竟……”他看向无烬雪,唇角勾起一抹疯戾的弧度,指尖的金芒忽然暴涨,照亮两人之间飘落的霜雪,“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无烬雪站在残碑前,指尖悬在斑驳的碑文上方三寸,凝滞如冰。
碑上刻着的,是三千年前他被囚于净寰云殿的画面。那时他以为自己在闭关清修,实则被天道反噬,七道金链贯穿灵台,囚于殿中。
沈灼渊斜倚在石碑旁,颈侧的金色莲纹在晦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赤黑异瞳却始终锁在无烬雪的侧脸上,像是审视,又像是某种无声的较量。
“白莲主。”他突然开口,嗓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试探,“当年……到底为什麽会被天道反噬?”
无烬雪凝望碑文的眸光未动,雾青色的右眼却泛起冰晶细纹:“与你无关。”
“哦?”沈灼渊低笑,指尖跃动的红莲业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碑林间,“司法神君擅闯酆都,翻查本座的过往,却说我问不得你?”
无烬雪侧首,银白长发如瀑垂落,眼底的寒意让四周飘起细雪:“酆都大帝若不想说,本君现在便可离开。”
沈灼渊眯起那双妖异的异色瞳,突然俯身上前。红莲业火在两人之间爆开炽烈的光焰,将飘落的雪花灼成雾气。
“那你走啊。”
他的嗓音低哑,像是被业火灼烧过的馀烬,带着几分挑衅,却又像是在试探。
目光沉沉地压下来,赤晶与玄黑的异瞳里翻涌着晦暗的情绪,仿佛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无烬雪纹丝未动,腕间的二十四忏玉链微微震颤,寒光流转的链节映着红莲业火,冰与火在方寸间撕咬纠缠,发出细微的呜咽铮鸣。
太近了。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沈灼渊的气息里带着灼烧後的焦苦,而无烬雪的吐息却如霜雪般冷冽,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
最终,无烬雪擡眸,冷声道:“让开。”
沈灼渊却忽然笑了:“偏不。”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他眸中猩红更甚。
他擡手,染着业火的指尖轻轻拈起一缕银发,炽烈的火舌舔舐着发丝,却未能损其分毫,反而在触碰的瞬间凝成细碎的霜晶,簌簌坠落
“二十四道天规,你当年……到底犯了什麽错才被天道反噬?”
无烬雪脸色骤变。
月白与雾青的眼底倏然泛起金色莲纹,像是被触动了某道禁忌的封印。整片碑林瞬间死寂,连风声都凝滞。
他在那一瞬,整个人仿佛一尊将碎的冰雕,连垂落的眼睫都凝着霜。
“沈灼渊。”无烬雪擡眸,眼底风雪肆虐,“你以为本君是谁?”
“司法神君?”沈灼渊挑眉,“还是……”他忽然凑近,呼吸几乎拂过无烬雪的耳畔,“那个宁可被金链锁住,也不肯对我射箭的人?”
无烬雪骤然出手,二十四忏化作银龙咆哮而出,却在触及对方咽喉时戛然而止。
沈灼渊不避不让,锁骨处的红莲纹路妖冶绽放,异色瞳中带着无烬雪再熟悉不过的笑意。
那种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等待审判自虐的笑。
“你不敢看的真相,我帮你看。”
他忽地转身,掌心重重按在另一块残碑上。斑驳的碑文骤然亮起,浮现的画面让无烬雪呼吸凝滞。
无烬雪手持终雪之鉴,弓弦紧绷如满月,箭镞瞄准沈灼渊。
然而,就在即将松手的瞬间,他骤然变向,将利箭弃置地面。
天道之怒,二十四忏逆流反噬,七道金链自苍穹垂直而下,将他牢牢锁缚。
沈灼渊的声音在碑林里回荡,低沉得近乎嘶哑:“你宁可自毁……也不肯杀我。”
无烬雪静立原地,二十四忏的玉链发出细碎的悲鸣。
良久,他阖上眼帘,声音冷彻九幽:“那又如何?”
沈灼渊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握住无烬雪的手腕。
“不如何。”
他指腹摩挲着二十四忏玉链,业火与寒霜在链节间纠缠,赤红与霜白彼此撕咬却又微妙制衡,竟是谁都没能真正压过谁。
“只是……”他擡眸,左眼赤瞳如熔岩翻涌,映得魂渊黑雾都染上血色:“三千年了,白莲主,你还要继续装不认识我吗?”
无烬雪猛地抽手後退,银发在冥风中划出凛冽弧光,发梢流转的极光紫晕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像是冻结的星河碎屑。
“沈灼渊,”司法神君的声音似终雪鉴凝结的冰矢,却藏着细微颤意:“你既归位酆都,就该明白……”
袖中二十四忏玉链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警示之音:“前尘当烬。”
沈灼渊凝视空荡的掌心,忽地笑了起来。红莲纹自颈侧蔓延至下颌,在冥火中明暗交叠。
“好啊。”
他转身时黑袍翻涌如夜潮,业火在足底绽开曼珠沙华:“那司法神君……下次见面,”残焰掠过无烬雪袖角,“可别再被我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