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
“弟子待雪尊之心,皎如那月,净若那池中莲心……”那娇作姿态,简直比凡间戏台上受了冤屈的青衣还可怜,“您可得为弟子做主啊!”
天官手中折扇“唰”地展开,半掩住上扬的唇角。扇面墨竹随着轻笑微微颤动,却是一言不发。
无烬雪广袖一拂,案上茶盏瞬间凝结出一层晶莹薄霜。霜痕蔓延至盏沿时,殿外恰传来“砰”的闷响,濯心池水花四溅的动静清晰可闻。
“雪尊大人!这莲池水冻得弟子经脉都要结冰了……”沈灼渊的哀嚎混着呛水的咳嗽声穿透雕花窗棂,“若是寒毒入体,明日谁给您煮那云雾茶?”
玄玉殿门无声闭拢,天官执扇的手抖了抖,终是破功笑出声来:“白莲主座下这位,倒比本君那些木头疙瘩鲜活得多。”
无烬雪垂眸,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心。琉璃净瞳中映着案上结霜的茶盏,显然是被吵得头疼。
天官反手将描金扇掷在案上,拎起尚带馀温的紫砂壶自斟一杯。茶雾氤氲间忽然敛了笑意:“此番入世,可布好棋局了?”
无烬雪擡袖划出半弧,结界青光如水幕垂落。掌心翻转时,一片墨色莲瓣无声浮现,边缘泛着不祥的血丝纹路。
天官手中茶盏猛地一顿:“这是,人界发现的?”
“昨日沈灼渊从人界带回。”无烬雪将残片推过檀木案几,清冷声线多了几分凝重,“噬梦妖专取修士元神,倒像在替谁收集养料。”
“那小子?”天官剑眉骤蹙,并指凝出一缕金芒探向残片,灵力触及莲瓣刹那,墨色中突然渗出猩红的血雾。
“果然是魔化的黑莲。”他猛地撤手,金芒在指尖炸成碎星,“四大门派这是要重蹈红莲主的覆辙?”
无烬雪凝视着残片,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我用业火试过,对他……毫无反应。”
“痴心妄想。”天官袖袍带风扫过案面,残片在檀木上刮出刺耳声响,“当年红莲主堕魔时,可是差点毁了整个三界,这凡人……”
话音未落,结界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沈灼渊湿漉漉的身影趴在窗棂上,发梢还滴着水:“雪尊大人,弟子知错了!这池底的锦鲤都笑话我了!”
无烬雪袖中食指轻擡,雕花窗棂“咔嗒”闭紧。转头迎上天官戏谑的目光,只淡淡道:“这事还需细查。”
“顽石虽棱角分明,倒是块炼器的好材料。”天官忽然以扇骨轻叩案角,“不如把本君那不成器的徒儿也……”
见无烬雪不语,又补了句:“总好过留他在九重天拆凌霄殿。”
无烬雪馀光掠过窗外晃动的影子,那团水渍正歪歪扭扭画着符咒。
无烬雪眸光未动,只淡淡道:“原也要带他们同行。”指尖冰晶倏然弹出,窗外传来“哎哟”一声痛呼,“两相制衡,倒也清净。”
殿内传来爽朗的笑声,满室莲香随笑声漾开涟漪
……
曙光初露,膳堂内粥香袅袅,白气在木梁间游弋。李然宗踏入时,唐画正与沈灼渊凑在一处低语。
“李师兄!”唐画眉眼弯弯,袖口金线绣的杏叶纹随着擡手动作轻晃,“昨夜休息得如何?”
李然宗玄色靴尖蓦地抵住青石地缝。本该如常寒暄的话在喉头滚了滚,却化作冰锥般的四个字:“与你何干?”
话音落下,他自己先被齿间渗出的阴冷惊住。
江昙手中竹箸“啪”地落在案上,惊起几粒滚烫的薏米。沈灼渊却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里浮起一丝玩味的探究。
李然宗广袖下的拳头攥得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疤里。不对,这阴鸷之气像跗骨之疽,竟能蚀透他苦修多年的清心诀。
“呵,热脸贴冷屁股了吧?”赵路遥嗤笑一声,“人少门主瞧不上你这小医女。”
唐画懒得搭理他,舀了勺莲子羹:“李师兄自试炼归来就怪怪的。”银匙轻叩碗沿,“往日还会与我们说笑。”
江昙望向独坐角落的李然宗。少年垂首盯着粥面浮起的米油,晨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拉得老长。
“许是因雪尊赐我戒律枷,”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心有不甘罢。”
“这届弟子中,他已是翘楚。”唐画瞥了眼赵路遥,“某些人连丙等都勉强。”
沈灼渊叼着糖块搅动米粥,晶亮糖霜簌簌落入乳白粥汤。
“罢了,我等下配副安神散给他。”黄画擡头一愣,看着对面沈灼渊吃糖,实在看不下去,“沈师兄,你这般吃糖,不怕满口牙掉光吗?”
沈灼渊懒洋洋起身,糖块在齿间咯嘣作响:“小丫头,我这牙可比你的命长。”说罢扬长而去。
黄画冲他背影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