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冰凉,如握寒玉,却在与他肌肤相贴的刹那,微微一颤,仿佛沉睡千年的灵魄骤然苏醒。
他垂眸凝视,见莲瓣莹白如雪,脉络间隐有流光浮动,清冽的莲香沁入肺腑,竟与他体内灼烈的红莲本源无声共鸣,一冷一热,交织缠绕。
“有趣。”他唇角轻扬,眼底暗芒流转,似深渊之下蛰伏的业火被悄然引动,“居然……是同源?”
那时的沈灼渊尚不知晓。
他的觉醒,从来不是什麽天命所归,而是因果早定。
无烬雪在蓬莱仙岛觉醒之时,曾有一瓣净世白莲自其真身剥离,坠入混沌裂隙。
它未被滔天业火焚尽,反而逆着毁灭之势沉入红狱最深处,于至浊之地守着至净之息,静候千年。
直到……红莲觉醒,白莲感应。
自此,宿命纠缠,因果轮回。
红与白,业火与净世,毁灭与新生……终将在这万丈红尘之中,掀起一场滔天劫火。
……
“雪尊大人破例带我下界,就不怕天尊怪罪?”
无烬雪缓缓睁眼,眸底似有寒霜流转,却又在瞥向沈灼渊的刹那,化作一抹极淡的雪色。
沈灼渊一袭天道宫弟子服,素白锦缎上金线勾勒云纹,衣摆处金莲暗绣,随步履浮动时隐时现。
虽只是寻常制式,却因他一身桀骜风骨,生生衬得这衣裳如九天华服,纵是三界衆生立于前,亦难掩其绝代风华。
“他能奈本君何。”无烬雪嗓音清冷,犹如碎玉坠冰。
沈灼渊执杯的手蓦地一顿。
无烬雪亲自为他斟了九天玄霜醉,酒液倾泻间,寒意缭绕,似有风雪低吟:“怎麽,你怕他?”
“怕他?”沈灼渊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溅出几滴酒液,在衣襟上绽开几朵冰花。他嗤笑一声,眼底不屑之意翻涌,“天大的笑话。”
“嗯。”无烬雪指尖轻点杯沿,霜雾氤氲:“本君也不怕。”
沈灼渊眸光微凝,再次打量眼前之人。
此人已非昔日模样。
昔日的无烬雪,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他从不向三界任何神魔低头,却也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雪尊就不好奇?”沈灼渊忽而勾唇,随手摘下一朵白莲,指尖漫不经心地碾过花瓣,“人人都说我是那魔头转世,或是统御冥魔的酆都君,您就半点不疑?”
“是与不是,又如何?”无烬雪望向莲池,袖袍拂过,水面涟漪轻荡,“既入本君天道宫,便是本君的人。”
……本君的人。
沈灼渊猛地攥紧手中白莲,莲茎刺入掌心,渗出丝丝血痕。
前世求而不得的一句话,如今来得这般轻易。那时,他等到魂飞魄散,等来的,却是诛神一箭。
“……”
见他沉默,无烬雪侧首,恰见这厮指间燃起一缕三昧真火,正慢条斯理地炙烤那朵可怜的白莲,花瓣焦黑蜷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拿它撒什麽气。”无烬雪淡淡道。
谁知沈灼渊竟将烤得焦黑的莲花塞进口中,嚼得咯吱作响,唇齿间溢出淡淡莲香混着焦苦。
无烬雪:“…………”
“你倒是不忌口。”
沈灼渊咧嘴一笑,齿间还沾着焦黑花瓣,邪气横生:“谁说我不忌口啦?这些白莲可比任何仙丹都管用,改天我将神君这整个莲花池都烧来吃了!”
无烬雪眸色一沉,袖中寒意骤起:“不怕本君将你逐出天道宫?”
“怕什麽?”沈灼渊抄起酒壶,纵身跃上屋檐,衣袂翻飞间,金莲纹路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他回头,笑得肆意张扬:“雪尊阁下又没正式收徒。不要我,有的是人抢着要!”
话音落下,人已化作一缕流光,消失在夜色深处。
檐角风铃轻晃,叮咚声里,惊起一池白莲乱颤,如雪浪翻涌。
无烬雪在原地一顿,半晌,低笑一声。
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