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平息了一下翻涌的气血,他知道,光靠威慑是不够的。他缓和了语气,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岳等军方将领,以及部分出身寒门或因各种原因支持改革的官员。
“新政之利,在于富国强兵,在于安顿黎民。国库充盈,则军饷粮草无忧,边关可保永固;百姓安居乐业,则天下太平,社稷永昌。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业!”他试图争取更多人的理解和支持,“朕知前路艰难,然,为天下计,为子孙计,朕,义无反顾!望诸卿能与朕同心同德,共克时艰!”
秦岳率先出列,声如洪钟:“末将谨遵陛下圣谕!军方必全力支持新政,保境安民,肃清任何胆敢武力对抗新政之宵小!”他代表的军方态度,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随后,以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为的部分清流官员,虽然对宦官权力过大心存疑虑,但出于对新政内容本身(尤其是整顿吏治和税制改革)的认同,也纷纷出列表示拥护。
“臣等愿追随陛下,推行新政,虽百死而不悔!”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殿内交织,局面暂时被景琰以绝对的皇权威严和部分力量的支持稳定下来。但那股潜藏的暗流,却愈汹涌。许多官员低着头,眼神闪烁,心中自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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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朝会在一种表面臣服、内里波涛暗涌的气氛中结束了。
“退朝——”随着太监悠长的唱喏,百官依序退出金銮殿。
景琰依旧端坐在龙椅上,望着鱼贯而出的人群,直到最后一名官员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他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冕旒之下,他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抬手,示意德顺将那份厚重的《新政纲要》拿起。
“去乾清宫。”景琰站起身,衮服沉重,步伐却坚定。
回到乾清宫,景琰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德顺在门外伺候。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秋意渐浓的庭院,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朝堂上那些反对的声音,以及林夙领旨时那平静无波的神情。
他知道,他将林夙和东厂推到了前台,成为了所有矛盾的焦点。这或许能震慑一部分宵小,但也必将为林夙招致更多的明枪暗箭。他想起林夙日益糟糕的脸色和观星台上那句含糊的“尽力”,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慌。
“陛下,”德顺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公公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新政推行之初的监控布置。”
景琰收敛心神,沉声道:“宣。”
片刻后,林夙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绯色官服,脸色在明亮的日光下更显苍白。
“奴才叩见陛下。”
“平身。”景琰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夙身上,“说吧,东厂有何安排?”
林夙垂着眼眸,条理清晰地汇报起来,从对京畿地区各级官员的监控重点,到对可能爆激烈反抗的江南、中原等地的情报网络布置,再到对勋贵、皇庄等特殊田产清查的应对预案……思路缜密,计划周详,显然早已做了充分准备。
景琰静静地听着,心中稍安。无论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隔阂,在推行新政、巩固皇权这件事上,林夙依然是他最可靠、最锋利的武器。
“很好。”待林夙说完,景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办。记住,朕要的是结果,过程如何,朕不过问。”
这句话,等同于给予了林夙和东厂最大的行动自由和生杀予夺之权。
林夙躬身:“奴才明白。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陛下,新政甫一颁布,反对之声便已雀起。奴才担心……后续阻力只会更大,甚至可能……出现一些非常手段。陛下还需早做准备。”
景琰看着他,忽然问道:“林夙,你怕吗?”
林夙抬起头,迎上景琰的目光,那目光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
“奴才的职责,是为陛下分忧,扫清障碍。”他避开了“怕”与“不怕”的直接回答,语气平淡无波,“至于其他,不在奴才考量之内。”
景琰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终挥了挥手:“去吧。朕,等着你的消息。”
“奴才告退。”林夙再次躬身,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景琰缓缓坐回御案之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政纲要》冰凉的绫面。
新政的巨轮已经启动,驶向了未知而汹涌的海域。他站在船头,手持利刃,而他最倚重的舵手与水手,却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朝堂上的反对声浪,地方势力的潜在反弹,后宫与宗室的压力,还有……他与林夙之间那日益加深的、难以言说的裂痕。
这一切,都如同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礁,随时可能将这艘刚刚启航的巨轮撞得粉碎。
他翻开奏章,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无论前方是何等的惊涛骇浪,孤城困兽,亦要搏出一片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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