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布在两人之间铺成一片苍白的海。
沈时烬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昨夜她蜷在床角的模样——那时她睫毛上沾着泪,手里攥着被水浸皱的信,那是三年前他让人伪造的“宴昭遗书”,说“我爱的是沈时烬,可他爱的是我姐姐”。
“叮——”
玄关处的老式座钟敲响六点。
宴晚起身时,真丝碎布从她膝头滑落到他脚边。
她转身走向衣帽间,黑色羊绒大衣扫过满地狼藉,像只终于抖落枷锁的黑蝶。
陆管家站在楼梯转角,手里端着刚热好的牛奶。
他看着宴晚走进衣帽间,又看着沈时烬慢慢站起来,弯腰将碎布一片一片捡进纸盒。
老人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沈夫人离开时,小少爷也是这样,蹲在满地撕碎的全家福前,把碎片一片一片拼回原样。
衣帽间的樟木香混着新刷的漆味涌出来。
宴晚打开最顶层的储物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件白色礼服——都是沈时烬送的,每件都标着“昭昭同款”。
她一件件拿出来,扔进陆管家早已备好的纸箱,指尖划过其中一件的珍珠领口时,想起去年生日他说“昭昭十九岁生日穿的就是这个”。
“陆叔,”她转头对门口的老人笑,“这些送去慈善拍卖会吧。”
陆管家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纸箱时瞥见她身后的衣柜——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条黑色长裙,肩线如刀裁,裙摆垂坠如瀑,领口别着枚银色的荆棘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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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设计的?”他问。
宴晚对着穿衣镜整理胸针,镜子里的女人眼尾微挑,比三年前多了几分锋利,“不是设计,是战袍。”
陆管家没再说话。
他看着她伸手抚过荆棘胸针的尖刺,忽然想起三日前她在花园里剪玫瑰,边剪边说“带刺的玫瑰才站得直”。
老人转身下楼时,听见她对着镜子轻声说:“这不是谁的替身,这是宴晚。”
夜色漫进窗户时,宴晚的笔记本摊开在书桌上。
她盯着空白的第一页,铅笔在“iereo春夏系列”后面顿了顿,最终写下“《重生》”两个字。
晚风掀起稿纸边角,露出底下压着的碎布——是清晨剪裙子时悄悄收起来的那片茉莉刺绣。
楼下花园里,沈时烬仰头望着她房间的灯光。
他手里还攥着那盒碎布,指节因用力白。
夜露打湿了他的睡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片暖黄的光,像盯着最后一颗要坠落的星。
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宴晚低头看消息,是iere总监来的:“新系列提案会定在明早十点,期待你的《重生》。”她关掉手机,指尖轻轻抚过“重生”两个字,忽然想起清晨剪碎的裙子——那些被剪断的丝线,或许能拼成新的图案。
窗外,沈时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他望着她房间的灯灭了,终于转身往回走,脚底碾碎一片碎冰。
那声音像极了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裂开,细细碎碎的,疼得他眼眶涩。
而在卧室的衣柜顶端,那片茉莉碎布正安静地躺着。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上面,将碎布的轮廓投在墙上,像朵正在抽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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