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寂静无声,只有夜萤草散着微光。
裴炎神识微动,如溪流引导落叶,将灵芪貂从须弥牍中轻柔地移至身前地面。
小家伙甫一落地,身形微微一僵,那双琉璃般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仿佛从悠长的梦境中被骤然唤醒。
它小巧的鼻子下意识地翕动,空气中弥漫的、属于这处隐秘洞府的淡淡灵气,以及裴炎身上那缕早已刻入记忆的熟悉味道,瞬间驱散了它最后的不安。
它快而警惕地环顾四周,石壁粗糙坚实的触感,角落里散微光的夜萤草,以及那方裴炎常坐的陈旧蒲团——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它,这里安全,是它所熟悉的“家”。
立刻,一股显而易见的欢欣从它小小的身体里迸出来。
它没有立刻扑向裴炎,而是如同举行一个确认领地的仪式,化作一道迅捷的白色影子,贴着洞壁飞快地绕行一圈,在每一处熟悉的角落都留下自己轻嗅的气息。
完成这个仪式后,它才心满意足,“嗖”地一下,带着细微风声,乖巧地回到裴炎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随即后足力,轻盈地跃上了他那并不宽阔却令人安心的肩头。
裴炎默默注视着它这一连串的动作,从初醒的茫然,到确认安全后的雀跃,再到最后的依偎。
他看得尤其仔细,关注着它腾跃时的力道,落地时的平稳,以及眼神中重新焕的灵动之光。
直到此刻,他心中那块自战斗结束以来一直悬着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小家伙确实完全恢复,未留丝毫暗伤。
灵芪貂如往常般在裴炎肩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蹲坐下来,蓬松的大尾巴自然垂落,扫过他的背脊。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它并未立刻惬意蜷缩,反而异常安静。
它微微侧着大脑袋,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裴炎近在咫尺的侧脸,目光里不再是单纯的依赖,似乎掺杂了些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
裴炎察觉到它的异样,以为它仍在为之前的险境心有余悸,或是担忧自己的伤势。他心下微叹,语气放得比平时更缓和,如同自语,又似专门说与它听:
“莫要再担心了,”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先前之事已了,麻烦已然解决,你我皆安然无恙。”
他将那场生死搏杀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不愿徒增它的恐惧。
“既已回到此地,凭借此处禁制,短期内绝对安全,你尽可放心。”
话虽如此,一想到灵芪貂此次遇险根源在于自己,若非黑山会寻他踪迹,它也不至于被牵连险些丧命,此事便如一根细刺扎在心头。
他沉吟片刻,语气转为严肃:
“此次你被追击,根源在我。
为防万一,日后赶路途中,你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肆意远遁,离开我周身不得过一里之地。”
他顿了顿,强调道,“最好,时刻处于我的视线之内。修仙界人心险恶,远你所想,切记。”
说完,裴炎微微偏头,想从灵芪貂反应中看出它是否听懂。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愣。
他竟从一只异兽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人类般的、极其认真的神情,澄澈而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重大决心。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他不由得再次确认,声音低沉。
灵芪貂仰着小脸,“嘤嘤”低鸣两声,短促清晰,这是它表示应允的独特方式。
见它如此乖巧,裴炎心中那丝因它异常表现而产生的疑虑稍稍散去,更多是混合着责任与怜惜的情绪。
说到底,这场无妄之灾是它代自己承受了。
他不再多言,习惯性地抬手,指尖蕴着一丝未察的温和,准备如常抚摸它那手感极佳的大脑袋,以作安抚。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茸毛的瞬间——
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指尖传来!
那痛楚锐利如烧红的细针扎入骨髓,若非神念清晰感知洞府内绝无第三者,裴炎几乎要条件反射地运转法力开始反击。
他猛地收手,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源头——竟是灵芪貂!
它再次张嘴,用那看似无害、实则锋锐的细小牙齿,狠狠咬破了他的指尖!殷红血珠,正从两个细小齿痕中迅渗出。
震惊、不解、一丝本能恼怒,在他心湖荡开涟漪。
“你怎么又咬我?”声音里带上压抑不住的恼火。是性子变了?还是……他脑海闪过不好猜测,眼神锐利几分。
就在他准备凝神细查质问之时,异变再生!
他猛然感受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