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不由他说得一句,粗绳已绑死了他的手腕,李寒舟手中捏着一条百布,尚给他留了一分体面。
“我劝韩给事中住口。”
韩渐艰难地仰起子,然而却看不见李寒舟的脸,只看到一片渐渐黑下来的天幕,和无数晃动的人影。显然,今日闲聚碧洪茶舍的人,都同他一道遭了难。
“有人饿死了!你们也不管吗?”
他说完这句话,脸就被摁到了地上。
斯文扫地,似乎也就不必斯文,韩渐破喉喊道:“你们吃朝廷俸禄,都吃到什么地方去了!梁京饿死七八个人,他乡就能饿死七八万人。钱啊!钱啊!”
他朝着漆黑的天幕喊道:“老天爷赐的钱啊,为什么就养不活天底下的人?为什么!”
李寒舟听着这一番话,不禁看了张药一眼。
张药人已下马,沉默地朝韩渐走来,李寒舟见他手上提鞭,忙道:“我这就把他的嘴……”
谁想话未说完,张药已行至韩渐面前,抬手就是一鞭。
韩渐顿时痛得失了语,身体蜷缩,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你想死吗?”
张药问道。
韩渐张口无声。
他尚未受过张药的手段,竟不知道,一根马鞭,竟能让人痛得神魂俱裂。
“想死你就继续说。”
张药低头看着韩渐的眼睛,“引得这些人也跟着你一起说。言官嘛。”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就是喜欢一篇文章百人写,一句道理万人说。”
这一句话,说得韩渐愕然。
张药垂下眼睑,“我在镇抚司这么多年,不妨教你一句。你可以一个人写,一个人说。若要修正,你认错就够了。可一旦百人写万人说。修正之前,你就得去死。”
“我……我何惧一死……”
韩渐痛得浑身发抖,说话间险些咬道舌头。
而眼前的人却忽然沉默了。
“为什么你想死就这么容易。”
半晌,额前忽然传来这么一句,虽说得很轻,但韩渐还是听清了。
“你……你说什么?”
张药没有回答,抬头对李寒舟:“把人都带回镇抚司。”
十几个人被镇抚司前后并押在一道,有的堵了口舌,有的被阵仗吓到,已然不敢出声。围观的民众也不敢似将才那般围聚,纷纷退后。
其间多有不忍者,哀议道:“这些人,怕是完了……”
“是啊……一旦带走就……”
张药翻身上马,亲自开道,人群顿时被划开一条道。
吴陇仪也人流裹挟,退至道旁,虽痛心疾首却也无能为力。
“张指挥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定局已成,势必不可改时,道中忽有人拦马。
透骨龙一顿,猛地扬蹄而起。撩起的尘土扑向出声之人。那人生生受下面满尘埃,并没有移躲。
众人看时,见拦马的人身着朱红官袍,身型高挑,眉目清和。受绑的官员惊道:“赵……赵刑书啊。”
来人正是赵河明。
张药的头颅一阵锐疼,但也不得不出声。
“请赵尚书,让道。”
赵河明仰起头,“张指挥使,这几具尸体的身份和死因尚未查明……”
“这是兵马司和你们三法司的事,与我无关。”
“那张指挥使是为什么而来?”
赵河明近前一步,“张指挥使说得明白吗?”
当然说不明白。
对于张药而言,他的差事没有一样上得了台面。不过,既然都私刑,何必说明白,这天下哪里有私刑是说得明白的。为什么要杀人?援引哪一条法律?他不知道,他也没资格问。不过赵河明也真是聪明,吴陇仪动情用理地说了那么多话,比不上他赵河明当道问他一句:“你说得明白吗?”
李寒舟见张药沉默,只得硬着头皮,顶了一句上去:“言官言语失当,我们镇抚司自当查问。”
“何处失当?”
“赵尚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