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目光仍落向张药:“朕让司礼监交代出个人来,他们呢,一个怜悯一个,愣是不肯。张药。”
“在。”
“要不,你替朕查吧。”
张药闭眼,“司礼监向来严谨,若有纰漏,自是出自镇抚司。臣有罪,请陛下赐死。”
奉明帝呵笑出声,对许颂年道:“你说,你这么个灵透的人,怎么就教不会这孩子。都这么多年,他还是个牛心古怪的性子。说话也没个忌讳,在朕面前,日日‘死’字不离口。”
许颂年应道:“是,奴婢有罪。”
“你们倒是彼此相护。行了。”
奉明帝摆了摆手,“朕已下诏罪己,御批纸的案子也销了,朕还杀他张药做什么。”
奉明帝略一抬手:“你起吧。站着回话。”
张药立身垂手。
奉明帝喝了一口茶,“今日召你进来,有两件差事交你去办。”
张药沉默候旨,奉明帝却倚向御案道:“你近前来。”
张药依言上前,之后的话,奉明帝压得很低,张药垂目听完,神情并无变化,只应了一声“遵旨。”
奉明帝很满意,端起玉盏喝了一口茶,续道:“这是第一件差事,至于第二件。”
他顿了顿,转而问道:“敲登闻鼓,呈御批纸的疯婢,你怎么处置的?”
张药一怔,许颂年的神色也变了。
奉明帝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真的疯了吗?”
许颂年见张药不开口,不禁在旁道:“张药,答话。”
张药这才应道:“是,她的确是个疯妇。”
奉明帝道:“若是真的,那倒是可惜了。朕虽然老了,记性却还在,和她玉霖君臣十年,十年不短了,其中点滴朕都没忘。不过……哼。”
奉明帝的声音陡然转冷:“她一而再,再二三地欺君,还逼着朕容下她,朕很厌恶。但她现在不是朕的臣子,她不配朕的雷霆。朕知道,按《梁律》奴婢轻易杀不得,但管束是主家之责,张药。”
“臣在。”
“臣?呵,那是朕给你体面。张药啊,你是朕的家奴,玉霖是给付你的官婢,你就替朕,赏她一百鞭吧。”
“陛……”
“陛下圣明。”
许颂年打断张药的声音,张药的的一双手却猛地握紧。
“退下吧。”
奉明帝站起身,“张药,第二件差,你先办。明日,朕要见血衣。”
话音落下,御驾离阁。
至直所有侍驾之人退出文渊阁,许颂年才行至张药面前,平视他道:“把你的拳头松开。”
张药没有应答,转身就往文渊阁外走,许颂年亦步亦趋地追他而出。
他腿脚不好,张药又走得急快,下阶之时他几乎跌倒,不得不放开声音呵他道:“张药,你究竟是怎么了?”
张药猛地站住脚步:“你们究竟当我是什么东西,泥地里的猪狗?杀百姓的……”
“张药!”
许颂年高声呵斥,随即扫了一眼四周。
侍立的宫人忙避远。
许颂年上前道:“这是在宫里。”
张药垂下眼睑,冷冷地笑了一声:“自从我镇抚司,我就救过刘氏女一个人,一个人而已!而这个帮我救人的女人……”
他说着看向文渊阁的匾,“他还要虐杀……”
许颂年道:“这是她自己选的,她太狂妄了,盗御批纸,写虎爪书……”
“御批纸是我盗的,虎爪书也是我写的!”
许颂年摁住张药的手腕,“那是你糊涂!她知道陛下不会轻易杀你,所以把你当棒槌一并往里算计!”
“可是……”
“还不止!”
许颂年打断张药,提声道:“为了一个刘氏女,共绞一阁一监,她以为她赢了,可此举在陛下眼中,不过是蜉蝣撼树,她不死谁死!且她就算活也只能活一时……”
“我不信。”
“你……”
张药敛下目光,“我就是要护她。”
“张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