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云家府邸。
时隔十年,云袖又一次站在了这座宅邸的门前。
朱漆的大门早已斑驳,门口的石狮子在风雨的侵蚀下,棱角都圆润了许多,透着一股沧桑的暮气。
这里是她身为凡人的起点,也是她踏上仙途的离别之地。
曾经盘踞在心头的那些模糊的乡愁,在真正回到这里时,却意外地淡薄得像一层晨雾。
她就像一个路过的旅人,审视着一处与自己略有渊源的古迹,心中不起半点波澜。
在中州漫无目的地游历了许久,见过了太多光怪陆离的风景与人心,这场仓促开始的环游之旅,也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她本以为自己会近乡情怯,但实际上,内心只有一片奇异的空旷与宁静。
就在这份宁静之中,那股在识海深处萦绕多年,玄之又玄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变得清晰起来。
它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而是可以触摸的实体。
云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天眼随之开启,但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旁人头顶那五光十色的气运。
她看到了线。
无数条纤细、半透明的丝线,从脚下的这片土地,从这座老宅的每一块砖瓦,从她血脉的源头深处,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密密麻麻,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
这便是因果。
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她存在于此的证明。
每一根线都代表着一段尘缘,一段过往。
生于此,长于此,再从此处离开,一切的起点,都在这里。
一直以来,她都在用《阴阳同天典》去窥探、去掠夺他人的命运,却从未回头审视过自身的根源。
直到此刻,当她站在最初的起点,那被无数外来气运搅得一团乱麻的自身因果,才终于显露出了最本初的脉络。
“原来……是这样……”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像是叹息,又像是明悟。
嗡——!
刹那间,云袖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星辰,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那坚固无比的元婴巅峰壁垒,在这股源自根本的明悟冲击下,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一触即溃。
她的神识疯狂暴涨,冲破了桎梏,跨越了天堑,毫无阻碍地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无比广阔的领域。
化神。
天地在这一刻变得截然不同。
她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流淌的不再仅仅是灵气,而是一种更高层次、无处不在的宏伟力量,如同浩瀚的海洋,而她自己则是其中一滴刚刚觉醒了意识的水珠。
她能感受到风的意志,云的轨迹,甚至远处树木生长的细微律动。
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她感官的延伸。
然而,在这份前所未有的全能感之中,一股极致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也同时从九天之上轰然压下。
天空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暗了下来,浓厚的劫云翻滚着汇聚,紫色的电蛇在云层中穿梭,出沉闷的咆哮。
天劫。而且是专门针对神魂的化神雷劫。
“麻烦了……”云袖的脸皱成了一团。
若是灵气修为的雷劫,她还能仗着师父赐下的各种法宝和自己多年“修炼”的浑厚根基硬抗,可这是神识突破引来的雷劫,针对的是虚无缥缈的元神。
任何外物都无法抵挡,只能用自己的神魂去硬接。
“喂,老家伙,这怎么办?我的元神要是被劈散了,是不是就变成白痴了?”她在识海里对着那缕灰气大叫。
“哼,现在知道怕了?”玄断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寻常修士的化神雷劫,考验的是肉身与灵力。你这专修神识的野路子,引来心魔劫雷,威力比寻常雷劫大上十倍不止。一道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那我不是死定了?!”云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富贵险中求。你以《阴阳同天典》窃取气运,本就是逆天之举,早已被天道所忌。如今又以神修之道强行破境,引来此劫,既是考验,也是一线生机。”玄断的声音难得地严肃了起来,“用你的元神去迎接它。撑过去,你的元神将得到雷劫淬炼,化为真正的阳神,妙用无穷。撑不过去,就当老夫看走了眼。”
听着这不负责任的话,云袖气得差点想当场把玄断从识海里揪出来。
但头顶的雷鸣已经震耳欲聋,那股锁定神魂的恐怖威压,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