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停在了一间名为“翰墨斋”的书肆门前。
铺面不大,木质招牌经过风吹日晒已有些褪色,门板紧闭,窗棂上落着一层薄灰。
他上前敲了敲门,又凑到门缝前往里张望,故意提高音量:“有人吗?”
斜对角那个刚才悔棋的汉子抬起头,扯着嗓子搭话:“别敲啦!这铺子都关门快俩月了!”
周平转身朝棋摊走去,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焦急:“这位大哥,咋回事啊?我亲戚在这订了本书,让我顺道来取。这店家不会卷钱跑了吧?”
另一个下棋的汉子摆摆手,笃定地说:“老孙头不是那样的人。他常出门进书,一走走好久。这回估计是路子远,耽搁了。”
周平顺势在棋摊旁的石墩上坐下,故作轻松地笑道:“那这书肆的生意还真不错。他这说走就走,也不怕遭了贼?”
“贼?哈哈哈哈——”悔棋的汉子笑得前仰后合,棋子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你是外地来的吧?”
周平心头一凛,面上却立即堆起憨厚的笑容,搓着手道:“是啊,刚到时日不长,让老哥见笑了。”
“我就说嘛。”悔棋的汉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
“这炎风城啊,说句不好听的,本身就是个大贼窝。阿萨什的人,哪个不是贼中贼?不过也有个好处——”
他指了指四周:“他们绝对不对城里人下手。”
另一个汉子接过话头,神色严肃了几分:“别说锁着门,就是这店开着门,也不会有人偷东西。要是让阿萨什的人知道谁坏了规矩”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绝对会死得非常惨。”
周平适时地露出恍然又带点畏惧的神情,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规矩好,做生意确实安心。”
周平目光扫过两人粗糙的指节和洗得白的衣领,顺着话头笑问:“那二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两个汉子相视一笑,其中那个悔棋的用下巴指了指棋盘:“我们做个屁生意,无非在这混口饭吃罢了。”
周平见问不出更多,便起身拱手告辞。
走出十余步后,华枬在他脑海中出声:“不进去看看?”
“等晚上,白天人多眼杂。”
夜色渐深,白日里喧嚣的炎风城陷入了沉睡,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更夫模糊的梆子声。
月光被薄云遮掩,只在黄土街道上投下朦胧的清辉。
周平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回翰墨斋附近。
他并未走正门,而是绕到书肆侧后方,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透气小窗。
他屏息凝神,确认四周屋檐下、巷道里再无他人后,用匕尖端巧妙地拨开内侧插销,身形如狸猫般轻捷地翻入室内,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出任何声响。
书肆内部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味、墨锭的淡香,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仿佛许久无人居住的尘埃气息。
周平点燃一个火折子,微弱跳动的火光勉强驱散了咫尺的黑暗。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华枬在他脑海中评价道。
周平点点头,没有回话。
他借着微光,看到前面是拥挤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蒙尘的线装书、散乱的账本、一些用于兜售的普通笔墨纸砚,看起来与寻常书肆无异。
他小心地穿过这些书架,脚下尽量避免触碰任何可能出声响的物品。
他继续往里走,掀开一道布帘,进入了老孙头居住的内室。
这里更为狭小,陈设极其简朴:一张硬板床,一个旧衣柜,一张堆满了书籍和稿纸的木桌。书籍依然是这里最多的东西,甚至床脚都垒着几摞书。
周平点亮了桌子上的半截蜡烛,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他吹灭火折子,收入怀中,先是随意地打量四周,然后目光变得锐利,开始有目的地搜寻起来。
他轻轻敲击墙壁,摸索家具的边角,挪动部分书籍查看后面……
“你在找什么?”华枬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