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寒风呼啸,刮得枯枝簌簌作响,更添几分阴森。
一道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即便在晦暗的月色下,也透着一股与周遭荒野格格不入的矜贵与阴鸷。
程阳衢趋步上前,面带警惕。
“二皇子让下官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二皇子谢北琰缓缓转身,声音带着笑意,却冷得像这林间的冰碴。
“程大人,别来无恙啊。”
“说起来,江南本皇子也有半年没去了。”
他像是感慨。
“那……真是个好地方啊,通衢南北,商贾云集。送往边塞前线的粮草、棉衣、军械,哪一样不须经你江南巡抚之手?”
“说起来,还是程大人行方便,将那些贪墨来的赃银,巧妙地换成丝绸、茶叶、古董,再几经转运、倒手,洗得干干净净,最后存入指定的钱庄票号……。”
程阳衢当初也从中捞了不少钱。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森然:“只可惜,前头军饷案的尾巴,牵扯了那么多人……一个个的可都死了。”
程阳衢听到这里,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掏出手帕,胡乱擦了擦。
谢北琰欣赏着他惊惧的模样:“知道为何……你还活着吗?那是因为本皇子,费尽心思,保全了你,找了替死鬼。”
程阳衢喉结滚动,声音干:“二皇子……要下官做什么?”
谢北琰笑了,仿佛很满意他的识趣。
“武安侯府那位小侯爷,不是对荣国公府的戚五姑娘……念念不忘吗?我呢,最是心善,想成就一桩好事。”
这怎么可以!
武安侯府可是储君的外家。
戚家娘子要是出了事,储君那边如何向戚家交代。
程阳衢面色剧变。
“不可。”
他几乎脱口而出:“这……二皇子抬举下官了。”
“别妄自菲薄。”
“冬猎时,以府邸划分,女眷入围场。按旧历,戚家娘子也会进去。”
戚家女眷里头,来的两位少夫人,只怕都不会骑射。
谢北琰:“进去的只会有她一人。形单影只的,可最适合下手了。”
谢北琰目光如毒蛇般将他缠绕:“你在江南做的那些好事,我也有所耳闻。如何不着痕迹地破坏女子贞洁,你……应该最是熟稔不过了吧?不要让我失望,不然……你知道后果。”
他哪里是想成人之美?
无非是算准了,戚锦姝是戚家上下捧在手心的明珠,若真出事,以戚家的傲骨和对其疼爱,绝无可能将女儿嫁入蒋家。
反而会与武安侯府、乃至东宫,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局面。
谢北琰看着程阳衢惨白的脸,肩膀微微抽动,出低沉而欢快的笑声。
“我思来想去,此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你是东宫的人。储君此次,不是特意嘱咐你,在冬猎期间,照拂蒋家一二吗?蒋家的人,该对你最是不设防。”
他笑声渐歇,语气转为冰冷的威胁与嘲弄。
“东宫的人怎么了?程大人对储君忠诚又如何?人么,总是有私心的。当初若不是为了那泼天的钱财,你会心甘情愿上我这条船?如今想靠岸,想全身而退……程大人,你觉得,可能吗?”
扔下这句话,他笑着离开。
山林寂静,寒风呜咽,将阴毒至极的谋划,吹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程阳衢留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
他可是储君的人,一但做了,如何还能得储君信任?
转头投诚二皇子?
只怕二皇子也不要他。
毕竟,他身上的利益快要被榨干了。
可若不做……
那些军饷案被砍头的官员,就是他的后程。
何况……
这几日戚清徽丝毫不把他当回事!
程阳衢眼里闪过阴狠。
明怀昱蹲在必经小道旁的灌木丛后,用数罐枝叶和阴影巧妙地遮住了身形。
戚锦姝猫在他旁边,等得百无聊赖,腿都蹲麻了,正想小声抱怨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