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过程,比来时更加艰难和缓慢。
沈惊鸿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韩朔身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和识海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是力量透支到极限后的反噬。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出一声呻吟,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维持基本的行动和……紧紧追随着前方被墨夫子抱在怀中的、那个纤细脆弱的身影上。
林薇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她安静地蜷缩在墨夫子臂弯里,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那枚紧贴她胸口的“玉魄”,彻底失去了往日温润的光泽和灵动的气息,变得冰冷而死寂,仿佛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顽石。这种沉寂,比任何伤势都更让沈惊鸿感到恐慌。
墨夫子抱着林薇,步履看似依旧沉稳,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渗出的细汗,显示着他之前的消耗同样巨大。他不再言语,只是凭借对这片古老山林的熟悉,指引着方向,避开那些可能潜藏危险的地域。
周铁柱走在最后,警惕地注视着来路,防备着可能去而复返的日军,或是这片森林本身可能出现的新的威胁。他脸上的憨厚被一种沉郁的坚毅所取代,紧握着步枪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一行人沉默地在幽暗的槠木林中穿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金色的落叶在脚下出沙沙的哀鸣,四周巨大而沉默的槠树,仿佛无数冷眼的旁观者,注视着这支伤痕累累、在绝境中挣扎前行的队伍。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林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就在沈惊鸿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焦虑彻底压垮时,前方的墨夫子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借着韩朔点燃的一小截应急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众人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被浓密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山壁裂缝。那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入口处缠绕的藤蔓颜色深黑,叶片形状奇特,散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镇定气息。
“这是‘安神藤’,能一定程度上屏蔽气息,驱赶蛇虫。”墨夫子解释道,他用竹杖拨开藤蔓,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里面有个小岩洞,是老夫多年前偶然现的暂栖之地,还算干净隐蔽。”
韩朔率先侧身钻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安全,可以进来。”
墨夫子抱着林薇,小心地侧身而入。沈惊鸿在周铁柱的帮助下,也艰难地挤进了裂缝。裂缝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约半间屋子大小、干燥通风的天然岩洞呈现在眼前。
岩洞顶部有几处细小的裂缝,隐约透下些许微弱的星光。洞内空气虽然带着土腥味,却并不浑浊。角落里甚至铺着一些干枯的杂草,显然是墨夫子之前准备的。
“把林丫头放在这里。”墨夫子将林薇小心地安置在草铺上,又仔细为她盖上了一件自己的旧外袍。
沈惊鸿几乎是一进入岩洞,便脱力地靠坐在了洞壁旁,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但他目光的第一时间,仍是投向了草铺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
“墨……墨夫子……她……”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墨夫子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再次检查了一下林薇的脉搏和气息,眉头依旧紧锁:“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灵引’沉眠,生机内敛,如同植物冬眠,非药石可医。眼下只能靠她自身缓慢恢复,我们能做的,就是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并确保她的身体机能不会因长时间昏睡而衰竭。”
他看向沈惊鸿,语气严肃:“至于你,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强行引动出负荷的力量,导致本源受损,经脉萎缩。若不及时疏导修复,轻则修为尽废,重则伤及寿元。你必须立刻开始尝试引导体内残留的传承之力,哪怕只有一丝,也能起到滋养修复的作用。否则,一旦伤势固化,后果不堪设想。”
沈惊鸿用力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他闭上眼,强忍着无处不在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开始尝试按照传承信息中那最基础、最粗浅的导引法门,凝神内视。
意识沉入体内,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原本被银色能量拓宽重塑、隐隐散着光泽的经脉,此刻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萎缩了近半,黯淡无光。识海之中,那庞大如星云的传承信息和力量核心依旧悬浮着,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沉寂无声,与他之间的联系微弱得几乎断绝。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将残存的一丝微弱意念,探向识海中那沉寂的核心。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那核心如同死物,冰冷而遥远。
沈惊鸿没有放弃,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他摒弃所有杂念,忘却身体的痛苦,忘却对林薇的担忧,将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这一丝意念之上,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叩拜神只,尝试着去沟通,去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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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寂静的岩洞中缓缓流逝。韩朔和周铁柱默默守在洞口附近,轮流休息和警戒。墨夫子则在一旁捣鼓着他的药箱,配制着一些气味古怪、但显然是为沈惊鸿准备的固本培元的药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惊鸿的精神力也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终于回应了他的呼唤!
识海中,那沉寂的核心,最边缘的一丝尘埃,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一缕比丝还要纤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流光,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缓地从核心中分离出来,顺着那丝意念的引导,艰难地、却坚定不移地,流入了沈惊鸿干涸萎缩的经脉之中!
这缕细流所过之处,那针扎般的刺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一丝,龟裂的经脉仿佛久旱逢甘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真实的麻痒和滋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