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的尽头,正涌来一道黑色的怒潮。
那不是潮水。
是汉家玄甲铁骑的旗帜,在冰原上狂野地奔涌。
最前方的一骑,快如离弦之箭,卷起的冰尘扑面而来,带着刮骨的锋利。
战马出一声凄厉的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上的骑士已翻身落地。
“哐当!”
厚重的甲胄砸在坚硬的冻土上,他单膝跪地,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声音撕裂了风雪。
“骠骑将军!”
“末将奉大将军令,特来接应!”
他抬起头,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像鹰。
他指向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洪流。
“大将军令!”
“三百里一岗!”
“以命续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血与铁的味道。
“请将军……归家!”
“归家”这两个字,仿佛两座无形的山,轰然砸进了刘纁早已死寂的心湖。
她死死抱着怀中滚烫又冰冷的身躯。
那双早已哭干的眼眶里,重新燃起一簇微弱的、鬼火般的光。
她低下头,用自己冰冷的脸颊,去贴霍去病烧得通红的额头。
嗓音嘶哑,像是被钝刀反复割过。
“去病。”
“听见了吗?”
“我们回家。”
这是一场用生命与时间赛跑的疯狂接力。
官道之上,再无片刻宁静。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支全新的队伍,黑压压地肃立在风雪中,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铁铸雕像。
前一支队伍的战马冲进队列时,几乎是直接力竭栽倒在地,口鼻中喷出的不再是白气,而是鲜红的血沫。
骑手们被同袍从马背上架下来,许多人甚至无法站立,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而新的队伍,早已备好最平稳的马车,最精神的骏马。
无缝交接。
马不停蹄。
整个河西的卫氏力量,被催动成一架极致运转的战争机器,用无数士卒的血肉和钢铁,为他们的神,铺出一条归家的路。
马车内,霍去病被安置在最厚实的毛毡里。
可那具曾如山岳般坚不可摧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骨髓深处挣脱出来。
高烧不退。
咳血不止。
第三日夜里,车轮碾过一块巨石,剧烈的颠簸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