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赫一身暗黑色的轻便骑装,更衬得人越发修长,身姿精瘦矫健,因着长时间在日头下奔跑,他比刚来端州时略略黑了一些,五官因此更加立体深邃。
他从后头拿走宋灵均嘴里的草梗,转手送上一个小荷包,继续说道:“而且我父亲本来就是想要这个效果,在京城时世家看不起他出身寒微,总要用家世压他一头,与那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还不如提刀就砍,吓走一个是一个,没有真刀实枪的功夫,都别想在他面前说话。”
“真砍么?”
“砍。”
宋灵均拉开荷包,发现里面都是莲子糖和酥糖等各种糖果,她吃了一个,还不忘往唐君乐张大等吃的嘴里扔,见霍明赫刚骑马回来,手上脏着,便不客气的给他塞嘴里了。
她含着甜而不腻的莲子糖说道:“你爹这个性子好啊,好一个真男人。凭着自己的身躯血肉,靠着自己的拳脚得来的王位,到如此高度上还要受世家那群屁事不干的气,是我我也不干,砍一个是一个,他们自诩高贵世家身躯,给王爷当垫背正好,不委屈。”
说罢将嘴里的莲子糖咬碎。
“我说有时候总觉得你身上一股子流氓气呢。”唐君乐爬起来看着宋灵均说道,“原来跟恒王伯父是同一类人,连话都说得一模一样,他老人家要是还在,非得认你这个干女儿不可。”
“霍明赫,唐君乐说你爹是流氓来着。”宋灵均一边往荷包里掏糖。
霍明赫摇摇头,笑道:“我父亲在当兵之前,的确当过一阵子的街头混子,后来想要一套铠甲才混入守备军军营,与被下放到军营里历练,还是皇子的陛下相识。”
唐君乐想起来也笑:“舅父说,伯父为人不拘又嚣张,当时在军营里看他吃得与别人好些,端着碗就上去要,不给就抢,他们才是真正的不打不相识。”
“你爹也怪随意的。”宋灵均想了想,“但很鲜活,我听着喜欢。”
“他也会喜欢你,因为他一直想要一个女儿。”霍明赫说着拿过小荷包,“你蛀牙还没好,今天不能吃了。”
这人还记得这茬呢,宋灵均想了想,对霍明赫说道:“我问一个很冒昧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你父母和离之后,为何你爹没有再娶?恒王是陪着皇帝把江山打下来的人,皇帝既给他封王,那就不允许你们霍家膝下血脉稀薄,只有一个你,不管是皇帝还是霍家人肯定都觉得不够。”
是因为恒王还对妻子怀有爱意吗?可是霍明赫的母亲却坚决的抛下幼小的儿子没有回头,甚至儿子给别人养了也依旧没有出现,她如此决绝,甚至能让人感受到几分恨意。
霍明赫直视前方,在跑马地舒爽而寂寥的寒风中说道:“我父亲说过,我的出生代表他的一生圆满所愿,功成名就,爱妻骄子。但他后来也看清了,他此生,再也不能拥有那样的时候了。”
宋灵均默默想道,果然是因爱生恨吗
看到没有,我几个哥姐最不缺的就是这把好力气
今日宋灵均要去绣坊接马二芳一起回家,于是拒绝了唐君乐一起吃晚饭的邀请。
这家伙忙归忙,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位厨子,说是与宋灵均送过来的那两个平分秋色,四个人俱不服输,成天的在府里研究各种菜色打算一争高下,不是在那掀对方锅子,就是拎锅铲对打,但最后总是能做出一桌好菜来。
宋灵均光看他们吵架打架就精彩过那一桌子饭。
“那就让你二姐一起过来吃嘛,咱们再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宵哥老是吃完晚饭就进去书房处理要事,我一个人无聊的很!”
唐君乐在身后拉着宋灵均的衣摆,像一个撒泼打滚要东西的熊孩子一样仰着头大声吵闹着。
宋灵均拉着他,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咬牙道:“得了吧,上次你们送我俩回家,我二姐回头在绣坊里就被人盯着不放,要是再从霍宅里出来只会更麻烦,她本来就不擅长应对你们这些人。唐君乐你再扯我衣服就烂掉啦!”
“烂嘛,我再给你送几箱裙子。”
宋灵均转身作势要赏他拳头,他才悻悻收手,忙问道:“对了,你姐跟那个姓李的怎么样了?不是说好事将近了吗?这些时日这怎么也没听见你说了,要是有喜酒,可千万不能落下我们。”
“估摸着是不成了。要喝酒,你上酒馆去喝吧。“
顾忌着马大余和几个哥姐的颜面,宋灵均没有和他们细说情况,先不说那李家不靠谱,李勤的母亲许秀又是那样无知又爱算计的人,就算李勤能留住马二芳,他娘也肯定会给马二芳气受,这是他们绝不能允许的地方。
再加上许秀是知道赵素那件事情的,马二芳哪里能想象自己与知情人同一屋檐下,她浑身上下的直冒膈应,也更加在意马大余的情绪,因此李勤虽多次在家门和绣坊痴情等待,她再如何心中不忍不舍,也狠下心不再与他见面,想要就此断了这门情。
这件事情,这两个家庭,当众被揭开不能外道的前尘往事,究竟是成不了的,何必继续下去惹人心伤呢?
马二芳已经在母亲身上学会了这一课,一开始就难以承受的东西,那更要当断则断,绝不能深陷其中。
因此她拜托宋灵均带着护卫来接自己回家,就是怕李勤纠缠不休。她不想他们之间,最后闹得如此难堪。
“我们送你们回去。”霍明赫看宋灵均带了他给的护卫,就知道她们姐妹俩是有事,既不说,他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