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情势果然已安,虽然黑灯瞎火十分不变,但众人还是连忙奔走相告,各自收拾行李,幸好今晚突发此事且十分危险,但除了几个受伤不重的青壮年,并无人出事。
被吓得最厉害的庄娘子此时更是惊魂未定,她更加忧心前去寻找马毅的女儿,莫不是还挂心着二芳她们三人,她定不能只在此焦急等待,但马大余担心还有顾群的人没走,对庄娘子来说并不安全,尽力安抚后自己赶忙出来寻找,幸好老天眷顾,宋灵均和马毅皆是平安无事,他感觉灵魂总算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而庄娘子此时正蹲在角落里揪着自己的头发,死死咬着牙,只觉得牙关酸软疼痛,她不停在心中问着自己,当时怎么就松开了手,怎么就松开了抱着女儿的手,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
“二娘,爹回来了!爹带着大哥和妹妹回来了!”马锋贴着窗惊喜喊道。
马四顺一马当先的跑过去,扑进马毅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不放,马毅将小弟扛起来安慰,不过说了两句,总算能放心大哭的马四顺就扁着嘴嚎啕起来,将眼泪都掉在大哥哭笑不得的怀里,又转身将鼻涕抹到一脸黑线的宋灵均身上。
宋灵均被两个哥哥夹抱着,翻着白眼差点被勒晕过去。
庄娘子将女儿解救出来,直愣愣地将她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心想这的确是她的女儿没错,是她的女儿,可她当时透过女儿身体,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宋灵均突然将红彤彤的手掌心往她跟前一送,委屈巴巴道:“娘,我已经知道错了,爹刚刚已经打过我了,你看我的手这么红,爹打得老恨了,不信你问大哥。”
马毅赶忙点头,马大余也做出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来。
庄娘子见女儿手心上都是细碎的伤口,又被打得一片通红,心里对女儿的害怕很快就被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心疼淹没,立刻烟消云散。
会哭会闹,会软着声音喊自己这就是她的女儿啊!
庄娘子含着自己都不明白的眼泪,忙捧着女儿的手呵气道:“娘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这怎么还在渗血呢,大余哥,你教训孩子怎么不知道换个地方,哪怕打手背都行啊!这要是把手心打坏了,灵均以后怎么拿毛笔,怎么写字呢!你怎么半点不知道心疼的!”
说罢就难受地哭出来。
宋灵均朝马大余飞了两个白眼,面对庄娘子又是一张哭丧小脸,跟着挤出两滴十分稀罕的鳄鱼眼泪,母女俩相拥而泣。
接下来庄娘子抱着女儿,连个眼神都不给丈夫。
马大余知道她不会动手教训小女儿了,也算松了一口气。
马毅看在眼里,感叹在心里,拍了拍他爹的肩膀道:“爹,真是辛苦您了”
庄娘子什么都不用怀疑,因为宋灵均就是宋灵均
宋灵均被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一张惨兮兮的发白小脸,低头连打三个喷嚏。
庄娘子从别人那借了伤药,正一点点的蘸着,小心翼翼抹在她脸上的伤口上。
都是被石块割伤,和在地上拖行时造成的细碎小伤口,一丝丝的全是见血的红痕,好好的一个漂亮小姑娘成了这样子,自己当时若是跟在身边,或许就不会庄娘子瞧着心疼,心里更加哽咽难受,眼眶红了又红。
幸好还是有经验的罗伯母说不会留下疤痕,她才勉强放心下来。
庄娘子轻声问道:“灵均,你告诉娘,你怎么想着要捅那个兵?你不害怕吗?”
“一回生,两回熟嘛。我之前不也是这么捅林先生的。”
宋灵均见她娘静静的没应话,觉着自己刚刚两句话好像有点太魔鬼了,便乖乖道:“他们势必要将你带走,那种情况,我只能想到把一切都搞混乱,乱了,咱们才有机会逃走。我没想那么多,自然也不会害怕。”
庄娘子吸了吸鼻子,说道:“娘想起来,之前咱们在春风村时,隔壁人家杀鸡你都会做噩梦,躲在娘怀里哭。可现在,你却是什么都不害怕,同样在娘的怀里,你却是可以眼也不眨的捅伤人。灵均,你可以告诉娘,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宋灵均却反问道:“娘,你觉得我这样不好吗?”
她在害怕?果然是自己做得过头了吗?可刚刚那种情况,宋灵均没办法继续装什么被保护的乖小孩。
庄娘子看着女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与她相似的五官,却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女儿可爱的娇憨是不假,镇定自若下透出来的那三分冷意也是真。
她想不起来女儿是何时开始改变,明明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我是娘的女儿。”宋灵均一笑,伸手去抚摸庄娘子的脸颊,稚嫩的脸蛋上用无比认真的神情,给予她娘无限的肯定,“这点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我在你眼里,什么样子都可以。”
庄娘子什么都不用怀疑,因为宋灵均就是宋灵均,从她进入这个身体,陪她改嫁到马家的时候,她就是她的女儿,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马大余和罗伯父取回来行李,却告知得天亮才能出发,他们的马车没有找到,估计是别人情急之下套走了。
“孩子们受了惊吓,更不能在这么冷的天彻夜赶路,这样回去肯定得大病一场。”罗伯父拢着袖子说道,“遭罪不起啊,反正外头已经安定下来,州兵也在来的路上了,咱们就再等等吧。”
“罗大哥说得对。”马大余遥看天边暗色,“离天亮应该不远了,大家再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