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和庄娘子皆是一愣,庄娘子忙过来扯她,脸上慌张道:“娘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些大姐,你都对妹妹说了些什么!”
庄大姨忙摆手道:“不是我说的,我对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她自己就门儿清了!”
“她才多大,哪里就知道这些。”庄娘子跺着脚,自然不信,
宋灵均抬头看着庄娘子,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改嫁,这原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有什么好瞒的?”
庄娘子有种被撞破的难堪,她握着女儿的肩膀蹲下来,看她神情,宋灵均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说道:“别犹豫了,你就该改嫁,而且最好挑个好地方嫁得远远的,春风村里的人你还没看清吗?若你真打算在这寡居下去,女人们闲言碎语,男人们蠢蠢欲动,你有什么活路可走?迟早有一天,村里不管是男是女都能将你给活活生吞吃了。”
庄娘子寡居也有一段时日了,宋灵均早起半夜都能感受到周围窥探的眼神,在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她小小年纪,话却说得十分直白,在场又都是成了婚的女人,哪能听不明白她的话,脸色皆是一变,庄娘子越发感觉羞耻难堪,脸色又红又白,一想到那些污言秽语和传闻都进了女儿的耳朵,顷刻间眼眶便红了。
庄大姨知道自己妹妹在春风村的处境艰难,没想到他们当着孩子的面都如此肆无忌惮,拧着帕子愤愤道:“太过分了,你拖着一大一小劳累这么多年,背地里居然还当着孩子的面说三道四”
媒婆挠了挠嘴角,倒是一脸见怪不怪,她笑道:“漂亮的女人别说寡居了,就算是有丈夫在家,也免不了别人墙里墙外的惦记。庄娘子,你只这么一个女儿,又十分理解你,肯让自己老娘改嫁的孩子可不多,我看你还是别犹豫了,便应了这门亲事吧,我给你寻的这户人家,人口虽多些,但吃穿不愁,人品德行也有保障,只要你心放平了,是真真的好。”
庄娘子抱紧宋灵均,轻声道:“真如他所保证,能对妹妹视如己出的话”
“你竟信了这话,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男人。”宋灵均推开庄娘子,叉腰道,“人家有自己的孩子,你又是上门做后娘的,你们倒是相亲相爱了,我又算什么?”
庄娘子忙道:“有娘在,谁都不能欺负了你去!”
“得了吧,明明给人说两句就只会哭的人,你护不了我的。”
宋灵均撇撇嘴,不顾庄娘子发白的脸色,哼道:“你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说罢一转身,跟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一般快速穿过三个大人的防线,扑腾着往后山上去了。
后山险峻危险,大人们除了结伴打猎都不轻易上山来,宋灵均到处找容身之地,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山洞,这些时日她不停的上山跑动,在里面铺满了干燥的稻草和碎布,储存了干净的水和风干的肉干,自己一个人生存一段时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期间庄娘子上山来找过她,但她躲着没见。
那晚她没有回那个破破烂烂的家,远远隔着树丛看了一眼,发现烛火摇曳,庄娘子就站在门口四处眺望,庄大姨还没回家去,正帮忙着收拾里外,包袱已经打包好了。
切,这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嘛。宋灵均在心里直道无趣,又多了些许空落落的无言,转身回山洞里去了。
庄娘子在门口站到半夜,最后抹着眼泪被姐姐送上马车。
两日后宋灵均准备下山,达到山脚下时,看到不远处居然停了一架花轿。
一名准备上山的红衣男人看到她,立刻朝她跑过来。
宋灵均在风吹起轿帘的那一瞬间,看到庄娘子藏在红盖头下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道不好,转身就要跑,但她的脚程怎么快得过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很快就被一双大手抱起来,直接扛到肩上。
“你特么谁啊?!”宋灵均手忙脚乱的扯住男人的衣领,“放我下来!”
“还能是谁,是你爹!”
男人哈哈一笑,那笑容竟是不符合他体格的清爽,他扛着不断挣扎的宋灵均,先是抱去给眼含泪水的庄娘子看一眼,后将她塞进后头跟着的一辆绑着红绸的蓝布马车。
马车里头坐着四个半大小孩,男女都有,瞧着面容还都十分稚嫩,体格却都是不小,一看就知道是这男人的孩子。
“喏,孩子们,这就是你们的小妹妹,替爹和新娘照顾好妹妹,待会一起吃饭!”
男人说罢,将车门一关,潇洒的走开了。
宋灵均刚想扒门跑路,却被车门处的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给轻飘飘的拨了回来。
她浑身炸毛,回头一看,就见为首的女孩冷着脸盯着自己,另外三个长相差不多的男孩看着自己则是满脸好奇,在狭窄的马车里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半点缝隙都没有。
她小心一动,这四个娃立刻横眉竖眼,仿佛四只饥饿的猎犬盯住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宋灵均乖乖坐了下来,朝四娃歪了歪头,小小声示弱道:“哥哥,姐姐。”
半晌,那个最大的男孩才伸出手,拍了拍宋灵均的头。
夫家这么快给你立规矩了?
马车伴随着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颠簸了一路,宋灵均被晃得昏昏欲睡。
等终于到了地方也不见消停,外头不时有人兴奋吆喝着招呼客人,推杯换盏间,酒肉的香气在周围弥漫开来,这时已经开了酒席。
四个娃到了自个儿家里,又有亲戚的小孩呼朋引伴,很快就下车各自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