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可还有旁的事?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现下倒有些乏了。”
她说这话时手中锦帕尤在款款按着额角,身姿弱柳扶风,姣好面容上一片萎顿之色,浑然就是一副长在闺阁之内的娇娇小姐长途跋涉后气虚疲软的羸弱模样。
乔大娘见状匆匆收回视线,忙不迭随小儿子一道起身告辞。
……
她们这厢前脚一走,俞若青后脚便强忍着笑意迈进门来,“表姐,你在背后如此编排天师大人,不怕人家事后知道了同你怄气吗?”
提起喻长风,祁冉冉面上虚假的笑意应时便淡了点,唇瓣浅浅一勾,显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来,
“怄气也没办法啊,寡妇的身份的确更好办事。”
今次黔州之行中,她给自己构建的人设便是‘对于做生意略懂皮毛,但这点‘皮毛’的来源仅限于自家那位世代行商的早死夫婿,虽有权力拍板定案,然头脑性子却都不大精明的富贵娇气小寡妇’。
这样的人通常纯挚天真,间或还有些一根筋,是以哪怕做出一些外人看来不那么理智划算的决定,只要套上几分情爱的皮,也会就势变得顺理成章。
“张永茂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不过表姐,你确定乔大娘会将今日所见散播出去吗?”
祁冉冉随手丢开帕子,“不确定,所以还需要你再花些银两声张造势。”
“……表姐!”
俞若青当即做出个要哭不哭的凄哀神情,
“我攒了十几年的体己钱这次可都被你薅光了!”
“少装。”
祁冉冉没什么好气地轻‘啧’一声,
“前几日在航船之上你真当我没现?原本因着陆路不通,舫船的客量较之过去便大幅增加,住我隔壁那三四间舱房里的人又都是之前在上京城中同俞家有过过节的膏腴子弟,你偷偷给人家的餐食里多放盐,转头又加价卖人家淡水。这一趟下来,俞二小姐没少赚吧?”
“……”
俞若青瞬间换上一副讨巧乖脸,“知道了表姐,我立刻就出去砸银子散消息。”
祁冉冉被她惹得翘了翘唇,“若青,你不相信表姐吗?”
俞若青摇头,“相信的。”
她顿了一顿,“可相信你也不能治我心疼啊。”
那些可都是她私底下辛苦走商赚来的血汗钱!
“行了,别心疼了。”祁冉冉终于被她逗笑了,“九出十三归,过后表姐都给你补齐。”
她敛敛衣袖,缓缓饮尽杯中茶水,溜圆黑眸光彩熠熠,哪里还有半分适才的苍白脆弱。
“压稳步调吧俞二小姐,你得相信,仅只瞧见三年利就敢投入全副身家,且还耐不住性子大施垄断之举的人,是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
祈冉冉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目的,在入黔州城的第三日便上门拜访了那位名唤朱源仲的朱掌柜,只是彼时朱家掌柜贵人事多,听闻她来意之后,竟任由她独自在外等了两个时辰都不曾露脸。
祈冉冉对此倒也没恼,一声不吭地吃下这碗傲慢的闭门羹,绸伞一撑,施施然回了自家宅邸。
第四日,往年赶赴收购的钦差依旧不见踪影,与此同时,坊间开始流传起了新的预闻,只道数月前的中秋宫宴上,禛圣帝因服用过量丹药突急症,病体康复后大雷霆,不仅一怒之下砸了丹炉,连带着还突取消了今载的黔铅采买。
诚然这风闻乍一听上去着实有些荒谬,本来嘛,皇宫内院里的事谁能知晓得如此详细?
可偏生那传言讲得有鼻子有眼,不仅详细描绘出了圣人炼丹炉的尺寸纹样,便是中秋宫宴上的赏席菜色都顺嘴提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