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明神武的天师大人不置可否,像根木头似的直愣愣由着她推,“我还没换完衣裳。”
戚常枫午膳时非要将自己碟子里剔好鱼刺的鱼肉拿给祁冉冉吃,他高举着个比他脸还要大上一圈的青瓷盘,跋山涉水绕过大半张圆桌,结果临了脚下一个踉跄,瓷盘横飞出去,连盘带鱼肉都孝敬到了天师大人探臂拦护的衣袖上。
“毛病。”
祁冉冉蹙眉啧他,
“问完回来再换。”
公主殿下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哒哒响,天师大人衣袖上此刻都是鱼汤味,小狸花势必会喜欢。自然,他本人也必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奈何心口不一如喻某人就是需要一个台阶,祁冉冉不介意将这台阶铺到他脚下,甚至还十分积极地朝前推了他一把。
“快去,问完早点回来午睡,我困死了,别让我久等。”
……
于是乎,西行入云沧州的队伍中就这么多了只猫,此时此刻,元秋白坐在天师大人的马车里,一面伸手逗弄着小狸花,一面撩起车帘向外看,
“我小堂妹不是去取水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喻长风倚在车窗上闭目养神,闻言眼皮没掀,口中倒是应了他一句,“你没有自己的马车吗?”
元秋白‘嗐’了一声,“怎么,有自己的马车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了?”
他喟叹连连地晃着脑袋,“想想最早的时候,每每出行都是你我二人;今次例外一些,是你,我与公主殿下三人;不曾想走到一半,咱们三个就变成了我和你们俩;再往后走,竟然还能变成我同你们一家三口。”
喻长风平直的唇角浅浅向上翘了一下,“有事说事。”
元秋白又‘嗐’了一声,神色依言正经了些,“再走个几百里,咱们约莫就要陆路改水路了。”
……?
喻长风终于睁开眼,“前方的陆路不能走了?哪里来的消息?”
元秋白道:“是今日临出前戚东家告诉我的,他们镖局的镖师晨起快马加鞭送回来一封信,说前方供陆路通行的白水镇三日前突然一夜之间无端出现了二十八个红木箱笼,那箱笼就成排地摆在镇口,个个都有一人多高,且还移动不得,但凡有人碰上一下,箱笼内部立刻就会响起似兽非兽的空灵啼哭,声音虽不大,听上去却神恻恻的,着实诡谲得很。”
“当地府衙原本是打算强行将这些箱笼撬起来带走的,然翌日一早,二十八个箱笼竟然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二十七个,少了的那个凭空消失,连点木头渣子都没剩下,且与此同时,镇中有一妇人不药而愈。”
“第三日亦是如此,箱笼每消失一个,镇中便会生一件好事。有人据此猜测,天上有二十八星宿,这二十八个红木箱笼约摸也是天降的神迹。这传言很快一传十,十又传百,不消半日,全镇的百姓都对这说法深信不疑。”
“箱笼既是神迹,又会在二十八日之后尽数消失,百姓们自是不愿府衙再将其强行带走,加之箱笼虽然堵了镇口,却也只是对来往的大型车队在陆路通行上有所阻碍,之于镇中百姓的寻常出行并无多少影响,故而府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磨磨蹭蹭地做起了‘清理箱笼’的准备工作。”
元堂兄一口气将所有的已知讯息齐齐道尽,瞧见喻长风眉头微蹙,便又了然道:
“你是觉得事有蹊跷吗?我原本也如此认为,但转念一想,咱们的身份无人得知,况且走水路较之走陆路也就是路上多耗费几日,安全性反而还更高,合该只是巧合。”
喻长风凝眸不语,半晌之后忽地道:“你在戚家收到的那些补给,有问题吗?”
“补给?”元秋白蓦地一愣,似是没料到天师大人的关注点会突然转移到补给上来,“没问题啊。”
他顿了一顿,抬手抓抓梢,“但若非要寻出些不妥来,那便是其中最小的行箧似乎被人提前打开过了,只是后续我也仔细查检了行箧里的每一方物件,并未验出任何异样。”
正说着,门外一阵脚步声,少顷,祈冉冉怀里抱着六七个高竹筒,脑袋顶起车帘子,艰难费力地拱了进来。
元秋白笑着抬手替她固定住车帘,喻长风也敛袍起身,将她怀中的竹筒尽数接过来,低声问她道:“随你一起去取水的弟子呢?”
这么多竹筒怎么都让她一个人拿回来了?
祈冉冉卸力软倒在侧凳上,闻言忙摆了摆手,“是我自己要拿的,那弟子手中还有给其他人带的水,我又正好要回马车上,想着六七个竹筒合该够咱们喝一整日,遂便一股脑儿地都抱上来了。”
她边说边以手作扇,一面频频扇着风,一面难耐扯着衣领。
取水的那条溪流四周都无树荫遮挡,喻长风在她执意要亲自去取水之前就知道她肯定会被晒蔫,此刻果真见她汗涔涔地耷拉着眉眼,额头脖颈一具缀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子,侧颊也是红扑扑的,浑似六月天里浸过水的粉蜜桃。
接连几日的‘同床共枕’,天师大人的自制力明显降了许多,便如当下。
他看着祁冉冉就觉得牙根痒,待到那人没骨头似的虚虚倚到他身边时,他不受控制抬手蹭去她额间汗珠,指腹被浸得烫湿,下一刻,舌尖竟也恍惚尝到了些许子虚乌有的微妙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