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从容的坐在桌边,取了根铁针手中摩挲:“不瞒相师,本公子今年二十有一,从记事至今,从不信鬼神算命之说,也从未撞见过鬼怪妖邪,走南闯北侦案破案已有数年,再诡秘悬疑的案子,最后都能查出是人为,而非鬼害。”
“但是今日。”他看向许初初,“许相师彻底打破了本公子对相师道士的偏见,真能仅凭一手占卦之法,就轻松寻到藏尸之处。若非本公子确信相师与此案无关,只怕都要断定这尸是相师亲手埋的了。”
“所以相师的占卦之法,是为证据,还是为迷信呢?”
许初初听明白了,这兄弟搁着怀疑人生呢。
也好也好,好久没有体会身为高人,为人指点迷津的赶脚了。
她微微一笑,也坐在萧瑜对面:“占卦之法种类多样,各自成派,但大多来源于《易经》,既非证据,也不迷信。”
“《易经》自尧舜时期流传至今,是祖先留给后人的指示。我今日占卦,并非有依据,也并非迷信,是向祖先圣贤求助,请他们指点迷津的结果。”
“说得道貌岸然。”萧瑜蹙眉,“那依你所言,祖先和圣贤的鬼魂也是真实存在的了?”
许初初却摇头:“这个分人。”
“不知萧公子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叫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此话的意思是,如果你相信鬼神,就可向先人请求庇佑,也可能撞见世间游魂冤魂。”
“若你不信鬼神,则自成天生正气,鬼魂也永远不能靠近你身边。”
萧瑜听了半天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你既能从鬼神身上收益,又为何劝人不信鬼神?”
“我并非劝人不信鬼神,而是劝人不随意迷信。”许初初纠正他的说法,“生老病死,财运姻缘,九成九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拜拜什么神佛,或者求求哪个道士能改变的。”
“那如果是我的……”萧瑜脱口而出,又立马收回来,半天才道,“罢了,往后再说吧。”
他把铁针放回原位:“还是来说说这起案子吧。”
“好。”许初初感觉这公子好像也有那么点自己的心结。
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主动追问,这也是相师接人待物的原则。
最重要是她不感兴趣这贵公子的破事,赶紧破案,赶紧结账。
“尸体运回来就要方家小儿子来辨认了,确实是大儿媳无误。”说回案子,萧瑜又正经自若起来,“仵作连夜验尸,得出死因是连续数天被人用铁针扎手臂,血液放尽而亡。”
“凶器正是这些铁针。”他指着桌上远比绣花针大上好几号的铁针,“铁针是在老方夫妻的寝房搜出来的,一并搜出的,还有香炉、香灰和拂尘。”
许初初骤然心惊:“你是说,杀害大儿媳的人,其实就是她的公公婆婆?”
这是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生生把人放血折磨而亡啊。
“极有可能。”萧瑜道,“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大儿子曾经身患重病,最后仵作验尸结果是消渴症么?”
“对啊。”许初初点头,蓦地的反应过来,“难道……”
“不错。”萧瑜道,“我已差手下多方打探过,方家知道儿子患病以后,没有及时去请大夫医治,而是大老远去隔壁镇子,求了个据说法力高深的神婆。推测是神婆给了个偏方,要用亲近人的鲜血,还有那些个香灰,一起来做药引,才能治好自家儿子的病。”
“所以他们才拿外来的媳妇下手放血,真是狠得下心。”许初初脑补那副挣扎与制服的场面,亲人反目相残,只觉得不寒而栗。
萧瑜接着道:“神婆的药方自然是无用的,所以一直到儿媳的血放干身亡,大儿子的病都没有好。他们只能趁夜把儿媳的尸体抬到山上埋掉,再去官府报案,说儿媳跟野男人跑了,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最终顿了顿:“迷信害人。”
“默契”判案
“真真是杀人诛心。”许初初摇头。
她甚至在想,这大儿子是否知道父母对他妻子的所作所为?
他是制止,还是为了治好自己,一同做帮凶,加害他的枕边人?
再看一眼那阴煞气极重的棺材,应该,是帮凶无疑了。
其实这样的事,不光是迷信的古代,放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也是屡见不鲜。
许初初穿越前不久还接待过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商人,为了维持年轻,什么生吞胎盘、生饮处子血的恶心事都做过,害了不少人。
那时许初初告诉她没有永葆青春的办法,她还差点派人砸了许初初的招牌。
许初初不想人们迷信恶道,也不想这些骗钱的神棍毁坏正道名声,才在自己的铺子门口挂上了“讲证据,不迷信”的牌匾。
没想到,最恶毒的迷信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那其他证物又代表什么?”她又问萧瑜,“这方女子的手帕,还有瓜子。”
“哦,瓜子不是证物。”萧瑜随口道,“瓜子和此案无关,是我等你的时候闲着无聊抓来嗑的。”
许初初:“……”
萧瑜假装看不到许初初吐血的表情,拎起手帕:“这方手帕就有名堂了,你看它的右下角绣的字,“娟”,正是大儿媳的芳名。我比对了这方手帕和主寝房中其他手帕,确实是同一人所出,说明手帕的主人就是大儿媳本人。”
“然而这方帕子。”他轻轻道,“是从小儿子床榻的枕头下搜出来的。”
“哦?——”许初初拉长了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