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面上平静,可内心却如同一片汹涌的湖水浸入了他的身体,漫上他滚烫的胸腔,“所以你就去结扎了……”
挨了两刀,事关男人的尊严陆军被他这么问还挺臊子面的,“对,你二婶不知道……”他们这代人里传宗接代就是大事儿,再者,摒除这种观念,谁又不想要一个流着自己骨血的孩子呢?
可除去孩子,他更想要宋惠子平平安安,有些道理是慢慢活,慢慢悟出来的,孩子长大以后会离开他,可宋惠子不会。
梁靖暄似懂非懂,小鹿眼睛蓦然一转,“二叔……所以你是没有鸟鸟了吗?”
“你才没有!”陆军气的脸红脖子粗,“还有,你不知羞,这种事情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梁靖暄委屈巴巴的瘪嘴,“我没有乱说呀,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嘛……”
陆军气的牙痒痒,“你能不能管管你老婆?!!!”
陆绥眸色幽暗地盯着他,语气里带了一丝揶揄,“那你以前不是老嚷嚷着传宗接代吗?”
陆军把还没洗的脚抬起来,“你打开门出去,你但凡要跟一个人说你不传宗接代,那他指定说你有病。传宗接代……主要是咱家也没钱啊!传什么?传我的臭脚丫吗?”
陆绥,“……”
梁靖暄捏着鼻子,撩开陆绥的衣服钻了进去,“不要传,好臭!”
陆军“嘿”了一声,把脚收回来,“再说这传宗接代的接代,你记得我们家老祖宗叫什么吗?”
陆绥神色凛然,“不记得……”
陆军拍了一下手掌摊开,“我也不记得,你爷爷肯定也不记得,虽然说他死了……所以呀,接这代有什么用呢?!像我这种烂根在我这一代断了也好……”
陆绥眼神暗暗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所以那会儿你跟二婶经常吵架,是因为这个?”
“差不多吧,村里人爱嚼舌根,那件事以后,说的更过分,说你二婶克咱们家……什么脏水,臭水都往你二婶身上泼,他们那些人就只敢欺负女人……”
陆军平淡的神色下是暗藏着血腥的暴虐……
梁靖暄撩开陆绥的衣服钻出,泪眼婆娑的抱住陆军,“不许欺负二婶,不许欺负你!我去打他们……”
陆军抬起常年抽烟泛黄粗糙的手,拍着他的后背,脸上像隔着一层雾,痛苦又落寞的,慢慢变成一个笑,“没人欺负,欺负的我都收拾回去了,就只差……”
昏黄的瓦斯灯泡下盘旋着几只飞蛾,陆绥眉眼锐利,“所以……你赌博,打老婆,游手好闲都是骗人的……”
陆军挠了挠后脑勺,
“赌是真的,游手好闲也是真的,你爸那会儿会赚钱,我都想好了,让他养我一辈子了,谁知道他死了,他死了我才开始养家的……好难啊!特别是你,你那会儿又能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又瞅了一眼厨房,放低声音说,“再说了,我敢打你二婶吗我……她一个椅子砸过来我腿能瘸一个星期!”
陆绥眼眸里的浑浊渐渐褪去,“你也说了,你是我半个老子,你不养我,谁养我……”
梁靖暄猛的扑进他怀里,抬起还有一点雾气的小鹿眼,软软糯糯的说,“我养!”
陆军阴阳怪气的讪笑,“你养?他那会儿比猪还能吃!”
梁靖暄“啊”了一声,歪着脑袋说,“比猪还能吃?老公本来就是公猪呀……我也很能吃,所以我是母猪!”
陆绥,“……”
陆军,“……”
“所以你们能当两口子……”
陆军说完背着手悠哉的往厨房走,宋惠子看到他进来,没给他好脸色,抖了抖竹刷上的水,“你进来干嘛?”
陆军撩起衣袖,“我来刷锅!”
宋惠子嫌弃的推开他,“你出去吧你,让你看个火你都能把锅看糊了……让你刷你也刷不干净!”
陆军嬉皮笑脸,赖在她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陆军看着她两鬓黑里夹杂的几根白,愧疚感犹如一把利刃,狠狠的捅在他心脏上。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走在村里,就相当于走在屠宰场里,是个人都要上来撕掉她身上的一块肉,撕走肉了,还要往她身上吐一口痰。
可她要是有一个天天打她,败家还爱赌的男人,大家又会对她产生同情,这就是最底层的人性,早些年村里几乎都在传,宋惠子生不出孩子,是陆军年打的。
明里暗里的戳着他脊梁骨骂,他无所谓,反正唾沫星子淹不死人,只要不骂他媳妇就行……
宋惠子侧过身,古怪的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陆军厚着脸皮凑上去,“我在这儿陪着你~”